郑稚雯并不当回事,她那种天然生长的甜美注定是带刺的,否则早流失得粉碎。也因此时至今日还有种纯真的残忍在里头,话说成这样,也完全不觉得自己在伤人。
江柳原头痛欲裂,深吸了口气,如果在三年前,他会说:“为什么?”
其实何必问,即使是认真听了,她的词典里也没有答案。
郑稚雯去换了双袜子,回来就发现他不在,厨房的小锅在烧,定时器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尽职尽责在工作。
袖套叠得小豆腐块一样,褶皱都没有留,好好地放在干净橱柜里。
她开了小灯要看书,扔了资料在沙发上,架了棱角线条都偏方的那种圆框眼镜耐心地读。
等到指示灯亮了,才顶着若无其事一张脸,拿着长勺踮起脚尖认真去舀,盛到小碗里头喝,鲜芋融化成很绵软的烫,她起身去拿外套,知道黄昏温度是降了。
江柳原三天没见过邻居,窗帘拉得齐整,半点声响都没,倘若不是电梯门口残余的香水味道每日换新,恐怕要疑心她安危。
郑稚雯大学学法,现今是该很忙,可事情如果这么简单才奇怪,大三无聊陪人参加建模,她那时也没喝过半杯咖啡,仍早睡看月亮。
没讽刺,但郑稚雯是真讨厌过度受限,也好笑地问江柳原,照这样,监狱囚犯也有理由自我感动吧?
江柳原不知是爱这点还是因为喜欢而每每迎合,疲惫生活里分神看一眼,的确发自内心,觉得光辉明亮。
她最烦恼时也是自我排遣,从不莬丝花那样依附恋爱,最末连烦恼也不提,只是有一日江边散步时问江柳原,拿到的offer是联大的事务所,可想去申请那个着名的涉外项目,有道理吗?
这问题看起来不必这么担忧。江柳原当时还未毕业,对前者敬超过慕,虽然私心希望女友在这里发展,但还是说:“我觉得都很好,后者很有挑战性,符合你的性格。”
“听起来我好像很擅长没事找事。”她轻声笑,带着水汽的晚风也轻,“不过…不过,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也常常说不敢。”
他那时候略微意外地看郑稚雯,也许少见这种示弱,她那时神色实在复杂,现在回想,也许还有些歉疚意味。
这两年来,江柳原一直认为她在那份不公开名单上,之前想好了异地也没关系,嗯…忘了是他一厢情愿的构想。
所以也稍微明白了,这世界上有许多一夜长大的必然,再多的喜欢和爱都没有用,有些人是永远无法抓住的影的碎片。
只是她回来的理由是什么?
江柳原说不清自己有无在思考这问题,还是只不过强硬划进最表层的清单,逼迫自己总不能忘。
他每日起床,工作,吃小块甜饼,喝茉莉花茶,片段越是丰富,就越是会忘掉那晚告别的刺目,越是记得少女肩头有一枚小小的痣,也许是蝴蝶拓印时都不敢用力,只轻轻一点。
是这样……如果不想想这冰冷、无温度、刻薄的问题,他可能明日就去敲隔壁的门。
他不能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