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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岳特地赶在新年之前办好所有手续把初冬接回来,为了初冬能早点和家人一起过年。他的父母早年去世,其他再没什么亲戚,至于赵倩那边的亲戚,他不再打算走动。
他一大早就精神很好地把初冬叫醒,把人抱起来在脸上亲了一口,“走,爸爸带你买年货去。”
初冬难得睡得有点迷糊,被他下巴上的胡茬扎得清醒过来,看看吴岳,伸手摸摸他的下巴,“胡子。”
吴岳把他放在餐桌边,去浴室里刮胡子。早饭是稀饭肉包和玉米,初冬正舀稀饭吃,忽然吴岳放在桌上手机震起来。初冬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人名只有一个字,“倩”。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的,客厅的电视还在放早间新闻,吴岳没有听见。
初冬看了一会儿震动的手机,抬手在屏幕上轻轻一滑,挂了。
吴岳带着初冬去了市中心的大商场,用轮椅推着他逛超市,逛衣服,逛书店。吴岳一口气给初冬买了三套新衣服和新鞋,又购置了不少年货,好在他力气大,提着大包小包还要搬一个初冬,上楼下楼硬是大气不喘,跑了几趟才把东西都拎回家。
家里开好暖气,初冬坐在地毯上和吴岳一起分拣东西。吴岳告诉初冬想过几天带他去拜拜他爷爷奶奶的墓,告诉他们一声自家宝贝孙子回家了。初冬一边把吃的用的都分开放好,一边点头“嗯”了一声。吴岳把吃的搬进厨房,用的四处找摆放的地方,一边忙碌收拾家里。
这时,门铃响起。初冬看向大门,吴岳走过去看了眼猫眼,顿住了。
门铃还在坚持不懈地响,吴岳却转过头来看着初冬,表情复杂犹豫,十分严肃。他走到初冬面前蹲下来,手掌下意识覆在他的手背上,说,“......是你妈妈来了。”
初冬没有说话,好像很懵懂的样子望着他。吴岳迟疑问:“你想见她吗?”
半晌沉默后,初冬露出一个带着点期待与开心的笑容,说:“想。”
初冬说想,吴岳就无法拒绝。他把初冬抱进轮椅坐好,这才起身去开门。
赵倩站在门外,一脸不高兴和委屈。她依旧穿着亮丽,显然是好好打扮过一番才上门来找人。吴岳给她开了门,她就自顾自当自己家走进玄关,一边抱怨,“怎么这么久才开门?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明天就大年初一了,我爸妈还等着我们一起去拜......”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一旁的初冬身上。两人的视线对上,赵倩触电般连连后退,几乎尖叫起来:“这是谁啊,吴岳!”
初冬吓得一哆嗦,吴岳挡在他面前,脸上浮现出责备的神情:“他是你儿子!”
赵倩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尖细的高跟鞋差点摔跤,鲜红的指甲在鞋柜上留下抓痕。她难以置信看着初冬,像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你从哪找到他的?你怎么把他接回来了?!”
“他是我们的儿子!难道我不该接自己的亲生儿子回家?!”
“什么儿子,什么儿子!他是个双!”赵倩乍一眼看到初冬,所有温柔体面的表象顿时全数被撕碎,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容,“他是个怪物!”
“闭嘴!”吴岳猛地握紧拳头怒喝一声。他从来没有凶过赵倩,连一次大声说话都没有过。赵倩立刻被他吓呆了,木木靠在一边望着他。吴岳气急攻心,却强忍着不再发火,而是转身把初冬飞快推回了房间。
“对不起。”吴岳握着初冬的手,摸摸他的脸,不断与他道歉,“别听你妈胡说。”
吴岳把初冬留在房间,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初冬静静坐了一会儿,才缓慢地摇动轮椅轮子,悄无声息靠近房门,把门拉开一条缝。
“是我当初把他丢在医院里,你现在又把他找回来!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在他面前做人?”
“你还敢提!这么天大的事你都能瞒着我做出来!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说丢就丢!赵倩,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你再敢提这两个字!”吴岳的声音充满滔天怒火,但他依旧克制着压低声音,“他是我们的孩子,你现在立刻去给他道歉......”
“我不要!”赵倩哭起来,“他恨都恨死我了,他肯定恨不得弄死我!你就不该把他找回来,还让他见我......”
初冬慢慢地、轻轻地关上了门。
吴岳最后把赵倩赶了出去。他感到疲惫至极,一个人站在东西散落的客厅久久沉默,头疼不已。早知赵倩见到初冬会是这样歇斯底里的反应,他根本不会让她进门。吴岳本还期盼着赵倩会为过去犯下的错误悔过自责,谁知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点都没长大,反而愈来愈骄纵自私。他甚至苦恼地反省是不是自己从前太过宠她,让她,才导致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如果说出轨让赵倩踩了吴岳的底线,那么如今赵倩对待初冬的态度就彻底让吴岳对她绝望。他彻底放弃了还想让初冬能够拥有母爱的念头,决定从今以后,自己独自一人抚养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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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岳在客厅里让自己的情绪完全平静下来,才推开卧室的门。他心中忐忑看过去,见初冬在阳台上看花花草草,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过去。
初冬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半跪下来,说,“你们吵架了。”
吴岳温和捧住他的手,眼中泛起一点无奈和苦涩,“对不起,吓到你了。”
初冬很乖巧地摇头。他看着阳台上种的盆栽,那是吴岳的父母留下的,老人走后,吴岳依旧定期过来浇水。只是他不懂栽培,盆里的花草还是渐渐枯萎了。
初冬忽然问:“我是怪物吗?”
吴岳的手指一紧。他用力握住初冬的手,牵到嘴边不断亲吻,抚摸,那是非常心痛的模样。他认真看着初冬,说:“初冬,你是爸爸最心爱的宝贝。”
“爸爸再也不会弄丢你了。”吴岳有些哽咽,他捧着初冬的手抵在唇边,一字一句道,“以后爸爸一辈子都陪着你,守着你,好不好?”
初冬看到吴岳泛红的眼眶,紧紧皱起的眉,感到手指间灼热的呼吸和触感。他一点点伸开手指,抚上吴岳温暖的脸颊。
声音轻得像一捧烟,“好啊。”
一场插曲过后,他们依旧把客厅收拾好。吴岳买的快递也送到了家,硕大一个箱子搬进家里,初冬坐在一旁看着,吴岳卷起袖子利索拆了箱,里面是木板、支架和螺丝钉等工具。吴岳见初冬不解,笑着说:“给你装个大书柜。”
他扛起大件小件进卧室,从家里翻出手套和工具箱,竟是就这么直接开始干活了。初冬摇着轮椅跟过去,见吴岳把木板和支架铺了一地,把原来的小书桌拎出来放到一边,清出一大片空地,一会儿蹲在地上敲敲打打,一会儿拿着板子在墙上比划。屋里暖和,吴岳没做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湿透衣背。他不得不脱了上衣扔在一边,继续搭书柜。
初冬坐在门口,看着吴岳的背影。吴岳已经年过三十,身材却丝毫没有走样,他当兵那会儿还瘦,中年后倒更加壮实,肩背和手臂的肌肉鲜明,做力气活时线条更是绷得明显。他的皮肤因常年在外奔波而晒成深深的小麦色,汗水从他的背上流下,没进裤腰。
吴岳很擅长这类手工活,不到两个小时就拼好了一个大书柜。书柜连着书桌长长的一条,拐出两个立柜,占了几乎两面墙。吴岳大功告成,转头问初冬:“喜欢吗?”
初冬笑起来,点头。吴岳就高高兴兴把房间打扫干净,把初冬从轮椅上抱起来,“到时候咱们就往里头放书,你想看多少本就看多少本。”
初冬搭着他的肩膀,眼眸垂下来时流露出温润的笑意。他拿手背轻轻给吴岳擦鬓角的汗珠,声音软软的,“出了好多汗。”
吴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膀子,连忙把初冬放在沙发上,去浴室冲了个战斗澡。晚上他们就在家吃的饺子,吃完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初冬似乎很少看电视,看新闻,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吴岳就把他抱在怀里一个一个给他解释讲解,不知不觉竟是看到很晚。
睡觉的时候,初冬又叫住了吴岳。
“可以一起睡吗?”初冬看起来有些小心,带一点期待,眼睛柔柔亮亮地望着吴岳。吴岳被他这么一看,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他掀起被子躺进去,打趣道:“之前还说要一个人睡。”
初冬动了动,窝进他的怀里,“爸爸好暖和。”
“那当然,爸爸身体好,体温高......”
吴岳迟钝地一怔,反应过来,傻傻看着初冬。初冬似乎被他慢半拍的表情逗乐,枕在他的胳膊上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埋进他的胸前,不说话了。
吴岳的心脏重重地跳动起来。他本能地收紧手臂,把怀里的人牢牢抱着,大手不断抚摸初冬柔软的头发,摸他的耳朵,脸颊,将他微凉的脚夹进自己的双腿捂着。小孩的身体温热柔软,带着生命的搏动和呼吸,终于真实地躺在了他的怀中。吴岳一刻也不愿松开手,他想把初冬的身体每一寸都暖透了,抱着他,护着他,给他一切。
他再也不要让初冬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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