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晴好,楚伏挑了帘子往窗外看去。
不远处就是秋山,京都最大的猎场。窗外是稀疏的枫树林,场地渐渐开阔了起来,细听还能听到不远处野兽的咆哮夹杂着人群的嬉笑声。
“到了吗?”带着暖香的身体像藤蔓一样缠上来。
“快了。”楚伏放下帘子垂眸看他。
容辞今天很好看,他似是刻意装扮过,绛红色的满绣斓袍跟莲花玉冠将他本就昳丽的容貌称得更盛,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美艳,眼尾一颗红痣细看有些醉人。
“阿伏,今日要小心些知道吗”他拉着她的手细细嘱托,他知道心上人武艺绝伦,母亲也说了那只畜生不会伤人,但是他还是有些不安,怕她受伤。
楚伏点了点头,神色温和了些许。
安抚地轻拍了下缠在她胳膊上的手背,楚伏思索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抿了唇一把揽住容辞将他摁倒在车榻上。
有两道利箭破空之声夹杂着利器而来,一道直取容辞的脑门,一道奔杀她的后心。
容辞躺在她的身下有些怔怔地看着那两支剑在她的脖颈后交汇,然后一言不发地死死揽住她的脖子把她压低在自己胸口。
来人是个用箭的高手,力气大得出奇,两支箭将车壁射了个对穿,死死地钉在附近的枫树干上。
“我下去看看。”楚伏反应极快,轻巧地揽着容辞躲过了那两支夺命的利箭,凌厉箭风险险地擦身而过,她留下句话,拿着剑挑开车帘跃了出去。
马车外再没了动静。
楚伏跟外头驾车的护卫对视了一眼,跃到了车顶上。环顾四周视野开阔,方圆十里都静悄悄的,那人没了声息。
她敛着眉眼,走到树下把箭取了下来。
用角雕的尾羽作箭羽……
楚伏把箭递给她,压着声音说:“回去再让人细查。”
护卫点头称是。
回到马车里,容辞还是呆愣愣的,一如她出去之前那幅模样。
手背上一道细细的嫣红,微微往外渗血。
楚伏在四周找了找,没看见什么好用的,干脆直接在衣摆处撕了块料子,坐到容辞身边牵着他的手给他包扎:“吓到公子了吗”小心仔细地用柔软的布料缠好他的手。
“是我考虑不周。”
她这些日子松懈了,没想到容辞会怕她受伤所以揽着她的脖子用手护住她。
她躲避的角度巧妙又精准,箭伤不到她。日日夜夜的训练让她练就了躲避危险的本能,但这次她忘了算容辞。
他怕她的脖子被划伤,就抱住她用自己的手去挡,被箭羽割伤了。
他时常这样。
他有些怔地转了下眼珠子,他开口,声音低到有些难以察觉:“又是冲我来的吗?”
他紧紧地攥着楚伏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直是他在连累楚伏。
“没事的。”楚伏任他拉着,神色温和:“有我在,别怕。”
前面用黄带子围起来的就是秋猎场了,天家重地,没人再敢对容辞下手。
容辞红着眼眶,面色有些难看地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了自己手上绑着的青色长条,又将视线移到楚伏缺了一角的衣衫上。
“你怎么把衣服撕了?”他一时想哭,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因为没找到别的。”楚伏一板一眼地回他:“本想着公子身上这件料子更好些,但是看起来很贵。”
容辞忍不住笑,又重新倚进她怀里用脸去蹭她:“一会儿我差人给你送件新的过去,你看身上这像什么样子。”
楚伏点头,难得主动地用微凉的手指去牵他:“我会查清楚的,我不在的时候安排了人保护你。”
无相山庄加上王府的人,不会再出岔子。
赏菊大会跟秋猎都已经结束了,这次的头名是尚书府的二小姐,听说平日里名声不显,这次居然压了各家小姐一头,爆了个冷门。
猎场上太女猎了头奔鹿,但是奖赏却给了牙牙学语的小皇女。
都知道陛下偏宠幼女,竟也不知原来到了如此地步。各处都在议论纷纷,可瞧着太女却是不甚在意的样子,倒是颇有气度。
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驯兽大会了。
楚伏对着高座上的容辞点点头便一路随着侍从过去,出了高台周围都是些活动筋骨的世家贵女,见她是个面生的都投了目光来看她,问过身边的侍从知道她是镇北王府的又纷纷低声跟同伴攀谈。
她抱着剑仿若未闻那窃窃私语,目光倒是在那远处的不断传出咆哮声的大铁笼处停了停。
训兽大会,今年由镇北王府主持,乃是大临的建国皇帝为锻炼世家女子的勇武所设,取一恶兽放于圈定好的场地之中,让世家小姐们报名下场,谁能打败众人,又猎得猛兽,便是秋猎头筹,皇帝有重赏,所以虽然很危险,年年都有人出事,但是不少世家贵女们还是争先恐后地要参与。
', ' ')('野兽吗……这位大临的开国皇帝也是个有趣之人,喜欢这种人斗兽的血腥游戏,可见其心性之残酷了。
场外已经有人在开盘下注了,拿人命做赌注,也就是这些天潢贵胄们最血腥的爱好了吧。
楚伏收回目光,视线不经意间跟前面的一位少女相撞。
对上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瞧上去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也是一身精致猎装。
那姑娘有些羞怯地对她笑了笑。
身边的侍从低声解释:“是顺天府家的小姐。”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年轻女郎急匆匆地赶过来,有些忌惮地朝楚伏看了一眼,又去扯那少女的袖子拉她走,一边还轻声斥责她:“小妹,你怎么回事,到处乱跑,当心回去母亲又要罚你……”
楚伏眨了下眼,面无表情地跟着侍从走进自己的号房。
号房里果然放了上好的各式武器,桌上还有一整套云纹锦白色猎装,那猎装绣工精致,衣摆处用银线织了云纹。
她微微挑眉,容辞应该也没想到今日临时还要换衣,所以差人给她送了新的来。
那侍从只知道送套好的来,只是这颜色不太合适。一会子摸爬滚打的,白色猎装……
所幸她也不是什么讲究的。
楚伏抱着剑一出房门,周围的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鉴于周围的人都是女的,总结一下,无非就是羡慕嫉妒恨。
大临朝文人身形消瘦,擅武的都有些魁梧,女子好相貌的倒是不多,加上人靠衣装,楚伏在容辞面前只能称上清秀的容貌在人群里倒是亮眼了不少。
待她随着一众世家女子出现在猎手等候区向一干贵人们致意的时候,那些轻微的骚动更是明显了,尤其是在贵族公子们所在之处。
大临一朝对男子束缚较少,前朝还有男子为官的例子,所以这等一年一度的盛会,贵族公子们都会齐齐坐在一起,对着参加训兽大会的世家小姐们品头论足,然后送出手中代表赞意的青竹,意为——折竹,同折桂风流。
得到青竹最多的女郎,若是训兽大会中表现不差,除了得到一株纯金雕成的青竹,更会成为京城世家公子中春闺梦里人的首选。
?百年前曾经有一位寻常世家庶女还因此得了先帝一位皇子的青睐,最终尚了皇子,流做佳话,因此也是一项极为风雅之事。
何况本朝驸马尚了皇子还是能入朝奉职,因此,不少世家贵女对这折竹之事,也摩拳擦掌,毕竟此事风雅,比起那打败所有人擒拿斩杀猛虎,要容易多了。
所以当楚伏出现的那一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白衣胜雪的高挑女郎,怀抱银剑,乌发用青色发绳束起,有碎发散在额前,她脸庞秀逸清瘦,远山黛似的眉下是一双清潭般的眸子,敛眉垂眸间,似倒映出冰波雪影,偶尔惊乍泻出一抹剑光般的凛色,又悄无声息地沉入海一般无边的沉静淡漠里。
青色的发绳尾端垂着穗子,随着走动间摇晃,更显得她那淡漠容色越发风姿秀逸。
无视这些瞩目,楚伏抬眼朝高台上的容辞看去,对他轻轻点了下头,阳光正好打在她脸上,照得她眼眸流光溢彩,只令众人想起一句话——面若西岭雪,眸若天上星。
?一时间引得公子们纷纷羞涩地让侍子将手中的竹枝投进挂着镇北王府名牌的翠竹瓶里。
容辞咬着唇瓣,余光中看见有几个皇子也把竹条投了进去,手背上的长条都快被他扯断了
容宁喝了口茶对他打趣:“好酸的醋味儿啊。”
瞪了自家看热闹的母亲一眼,容辞又是忧又是喜地目送着楚伏进了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