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裕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或许吧,让他试试。
什么叫或许?荣青禾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盛奕脱下外套递给荣裕,气质忽然沉静下来,垂下眼,打量着台上的宣纸笔墨。
荣裕帮他解开腕扣,挽起衬衫袖子。
一切准备就绪,荣俊辉颇感兴趣地负手站在画台旁,见盛奕在砚台里稀释了墨水,拿起一只大毛蘸了墨汁,一手撑着案台,看似随意地在宣纸上洋洋洒洒涂了几笔淡墨。
极湿的墨水在宣纸上丝绒般向外晕开,形成了具体看不出是什么雏形的隆起图形。
其他人看不出门道,心想不是泼墨画吗?怎么还不泼?
荣俊辉只看了这几笔就知道这小子是个会的。
泼墨是国画写意的精髓技法,早已在悠久的历史中形成了各派画法,但万变不离其宗,讲究随心。根据不同的灵感,可以先涂后泼也可以,先泼后涂。
盛奕先用淡墨涂,淡墨未干又用浓墨泼,大胆拿起砚台直接把浓墨往宣纸上倒,略显醉意的豪迈手法惹起周围一片惊叹。
浓黑的墨汁在宣纸上泼出大小不一的墨滩,盛奕眸光微醺而凝神,扯起宣纸的上方边缘,让墨汁慢慢往下流淌出自然的几道水线。
刚刚随意突出的隆起淡墨上,自行流淌的墨线竟是勾勒出了山峰的图形,极富自然神韵的水墨山景初步呈现。
这会儿周围的人终于看出了门道,又是一片颇感神奇的惊叹声。
啊啊啊好帅啊!杨月拿着手机兴奋地拍视频,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荣裕,哥,小奕哥哥好像变了个人,太带感了!
荣裕长眸半垂,看着眼前肆意发着光的人,瞳孔仿佛也被泼进了墨汁,眼底晕开情绪不明的沉沉浓色。
像驯化的鹰鸟被放回长空,男生亲切随和的气场变得强大而稳定。白衬衫的袖子松松挽起,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臂,腕骨削瘦隆起。
盛奕一手撑着砚台,稍低着身,好看的指尖轻捏着毛笔,游刃有余地在泼出的墨形上快速落笔点画。
精湛熟练的笔法间,青山绿水被注入了灵魂,树木灵动生长,百鸟向南隐栖,山脉的水汽缓缓晕出渺渺仙雾。
看似无形的天然墨线,在即时灵感的整合下,汇聚成气势磅礴的三尺仙境。
所有人看得出神,齐齐静默下来,被男生笔下艺术创作的无限可能性震撼。
荣俊辉看得太专注,眉头都微微蹙起,目光虔诚,像在虚心学习。
被才气震撼的时间流逝于无形,画卷不知不觉进入了收尾题字。和盛奕柔和的气质不同,他的书法字体刚劲有力,墨浓显渴,透出坚不可摧的精神气。
盛奕从拿起笔就一直沉默,此刻缓声开口:《诗经小雅天保》: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这幅寿比南山图送给爷爷。
瓷声微响,染墨的毛笔轻而稳妥地落在笔格上。
众人从震撼中回神,这才意识到已经结束了。
迟了几秒,四面八方一叠惊叹,再看向盛奕时的眼神已经不同。
荣俊辉上前细细欣赏,手指在画卷上方轻轻颤抖,目光炯炯闪烁地感叹:玄不失真,浑然天成,妙啊,太妙了!
众人俱是惊叹不已,一时间周围满是感叹声。
亲朋们争先上前赏画。
杨月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妈呀
盛奕双手撑着案台,满意地扫了眼水墨画卷。
蜂拥上前的众人身后,荣裕唇角微扬,抱着西服外套静静观望着热闹中间的人。
像是感应到他灼热的视线,那个人忽然抬起头向他看过来。
光晕里的男生笑着朝他眨了下左眼。
当晚,因为爷爷的盛情挽留,他们留宿在荣家的主宅。
盛奕喝了酒就像有了用不完的灵感,李白酒后作诗,盛奕酒后作画。
盛大才子的创作热情一上来谁也拦不住,荣裕扶他提前离场去准备好的房间休息,路过会客厅的一片墙,大才子摇摇晃晃撸起袖子就往前上,说什么都要给他家画个壁画。
好不容易才把大才子哄回了房间,荣裕把在房间里四处找笔的大才子拉到浴室里洗澡。
某些人喝多了羞耻心就荡然无存,像皇帝似的享受着洗浴服务。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洗好的小狗放到床上。
盛奕的闹腾劲儿过去了,沾到枕头一秒入睡。
荣裕在床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把身上湿掉的衬衫脱下来,也去冲了个澡。
在家人眼里他们是新婚夫夫,今晚只能睡在一个房间。
从浴室穿着睡衣出来,荣裕关了灯,掀开被子躺到盛奕身边。
听着耳边熟悉的呼吸声,他感到久违的自然睡意。
刚沉沉闭上眼,一条腿压到他的大腿上。
他坐起来,轻轻把那条腿挪开。
刚躺下,一条胳膊又甩到他肚子上。
他很有耐心地把那条手臂也拿开。
睡意渐渐压下来,入梦的前一刻,身上突然一沉。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半趴到他身上,抱抱枕一样骑搂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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