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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见微肚子上的红疹渐渐淡去,人又感冒了。
春季天阴风寒,他头一天吃了雪糕,和小组成员在外头拍了一天照,那天的风大到要把人吹飞,当晚云见微回寝室就开始咳嗽流鼻涕,第二天就烧了起来。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沈记念特地塞进来的感冒药,吃了,自己喝热水,开着暖气捂被子睡一晚上。学校罢工,老师不上课,云见微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头疼睁开眼,出了一身汗,身上软绵绵的没劲。他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困倦翻个身,埋进被子又睡了。
下午两点,闹钟再次响起。云见微猛地从床上窜起来,下床时差点一头栽下去。他翻出自己上周买的新衣服和新鞋换上,检查背包里的东西都齐全,后拿起手机冲出宿舍。
今天是祁峰抵达英国的日子。
云见微咳是不咳嗽了,就是还有点烧,还流鼻涕。他戴上口罩,叫辆车前往机场,看一眼手机上几个小时前祁峰发来的消息。祁峰乘坐的飞机在欧洲中转,没误行程的话,再半个小时就到了。
云见微喉咙干疼,在路上吃了颗药,抱着自己的水瓶喝水。到机场后,他找到祁峰那班飞机的出口,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大活页本,翻开折好,上头用马克笔写着大大的“祁峰哥哥”四个字。
他已经看到祁峰坐的那班飞机落地的广播了,举着活页本站在出口前张望。隔壁口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云见微听到一声惊呼,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女孩跑向来接机的男孩,男孩背着手拿着一束花,笑着抱住女孩,把花放进女孩手里。
云见微看得很羡慕,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目光如自动锁定的智能点,落在人群中的那个人身上。
祁峰拎着行李箱,背着一个书包走在前面,一双长腿走得很快。他比云见微还要早看到他,一路走来都看着他弟,眼中含着温柔笑意。
云见微马上举起活页本朝他摇摇,抱着本子沿栏杆往出口走。祁峰也加快脚步出来,两人在出口处碰到,本是都奔着对方赶来,此时又隔着一人的距离,不再往前了。
祁峰一出来就远远看见举着活页本等他的云见微,自然也看到云见微视线里的那对情侣。此时他又转头看了看,看到那对情侣牵着手离开,女孩手里的花鲜艳美丽。
云见微这会儿忽的又不自然了,站在原地顿了顿脚,低着头把本子往背包里塞,“哥,你订的那家旅馆在市中心,我们先去放东西,然后我带你去一家特别好吃的意大利餐厅......”
一只大手接过他手里半天塞不进去的活页本。祁峰把他书包里乱七八糟堆叠的东西整理一下,再把本子放进去,拉上书包,顺手把包背到自己肩上。
“感冒了?”祁峰听他声音哑,还戴着口罩,想摸他的额头,云见微赶紧把他手腕捉开,拉着他往外走,“前阵子有点感冒,现在快好了,走吧,肚子饿了。”
祁峰被他弟拉着,乖乖就跟着走了。云见微叫辆车往旅馆去,路上从包里拿出自己写的精简版旅游攻略,拿给祁峰看,“哥,你看我们这一周可以这么安排,大英博物馆可以逛一逛,还有泰晤士河和伦敦眼,哈佛牛津校区,好多都可以玩。”
祁峰说:“你定。”
他侧头看着滔滔不绝的云见微,听他声音沙哑,一张小脸大半都被口罩遮住,说几句话还吸吸鼻子。
祁峰皱起眉,冷不丁抬起手,摸上云见微的额头。
云见微没防备被摸到额头,僵住,眼见祁峰表情不好了,默默收起攻略。
祁峰问他:“吃药没?”
“吃了!”
“不行,这怎么还烧着?”祁峰干脆拉下他口罩,看他脸色微微发白,唇色也不好,沉默了。
云见微自知理亏,重新戴上口罩。想说什么,又讪讪说不出来。两人不知为何,再次面对对方的时候,都变得有些放不开手脚。
祁峰问:“药带在身上了吗?”
“带了。”
“今天就先休息,等明天看你退不退烧,再作决定。”祁峰温和道,“可以吗?”
云见微仍放不下他做的旅游攻略,嘀咕,“可我计划要去好几个地方玩。”
祁峰无奈:“本来也不是来玩的,就是想看看你。”
云见微咽咽唾沫,“哦”一声,不再表示反对。他头一次感觉到他哥说话直的特点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他有些头晕,一面是发烧,一面是人挺亢奋,等车开到旅馆楼下,他下车被冷风一吹,开始觉得遭不住了。
他努力打起精神和祁峰一起拿卡上楼,祁峰订的单人间,只有一张床,但床还比较大,客房环境也好,墙上贴着森林油画风墙纸。
祁峰把行李都放到沙发,牵着云见微让他坐在床上,半跪下去给他脱鞋脱袜子。云见微不想脱,晃晃脚,“我想等吃了晚饭再回来睡。”
“还想着出去玩?”祁峰拿他没办法似的,轻轻捉回他的脚腕,把他的鞋和袜子脱下来放到一边,“外面风这么大,别吹风寒了。晚上就在房间吃,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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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见微拗不过他哥,只好放弃往床上一倒,“你买什么呀,说个英语人家都听不懂。我点外卖吧。”
祁峰很不好意思。他的英语能力指向性太强,只局限于文献阅读和写作,以及专业内容上的口语表达,还得是在熟读文字稿的前提下。至于祁峰的日常英语口语表达水平,基本上与初中生平均水平划等号。
云见微开了房间暖气,祁峰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的棉卫衣给他弟换上。云见微今晚的烛光晚餐计划泡汤,穿着他哥的卫衣和长裤,松松垮垮趴在床上看外卖。
祁峰忙里忙外,想找烧水壶给他弟烧热水喝,万万没想到房里竟然没有烧水壶。云见微笑得不行,打电话给前台问有没有烧水壶,前台说有一个,祁峰下楼去借。
“这家旅馆应该是经常有华人来住,加上老板细心,才准备了个烧水壶。”云见微说,“他们都不常喝热水。”
祁峰说:“你自己平时还是不要喝冷的。”
云见微想起自己前两天吃的那根冰棍,心虚翻个身,“我没有啦。”
祁峰烧好热水,把水杯和药放到云见微手边,这才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云见微趴在床上看他哥收拾,发现祁峰的行李箱里一半是他自己的东西,还有一半几乎都是吃的。云见微再定睛一看,这不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零嘴吗?
“国外应该买不到这些。”祁峰把零嘴袋子拿出来放在床头,“我就想着带过来一点,给你解解嘴馋。”
祁峰又拿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两双针织厚袜,拿一双过来往云见微脚上套,“英国天冷风大,别老穿船袜,脚要保暖。”
云见微忙躲开:“屋里开着暖气呢!你想热死我?”
他在床上滚一圈,祁峰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太大,衣摆被滚得往上卷,裤子也大,勉强兜着云见微一把细腰,被他没形象的动作扯到胯部。
祁峰一眼就看到云见微肚子上的红点。他马上捉住云见微,皱眉把人按在床上,掀起衣摆仔细看那片红疹。
“这是什么?”祁峰面色严肃如临大敌,一副下一秒就要把云见微抓起来直奔医院的架势,“什么时候长的?”
云见微忙伸手挡自己肚子,红着脸想躲,“玫瑰糠疹。没事,小毛病而已,我一直在涂药,都快好了。”
祁峰却非常认真,指腹按上淡红的疹印抚摸,确认其恢复情况。他非常担忧,“怎么会长疹子?其他地方长了没有?”
他二话不说撩起云见微的衣服要看他的背,云见微猫一般被轻轻松松抱起来检查,徒劳挣扎,“没了没了!哥你松开。”
眼见裤子都要被扒,云见微终于炸毛大叫:“别看啦!真没了!”
云见微拽住自己裤腰带挣脱出来,白皙的脸颊此时通红欲滴,一头凌乱站在床上瞪他哥。祁峰刚才关心则乱,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床上站起来后退两步,手足无措站好,“对、对不起,微微,别生气。”
云见微头晕气喘,心脏乱跳,别别扭扭坐下来。两人之间一时气氛尴尬,云见微坐在床上,祁峰就远远坐在沙发上,不敢过去。
好在后来外卖送到,祁峰把外卖拿上来,云见微点的是中餐馆的外卖,怕他哥吃不饱,点的分量很足。
云见微自己没什么胃口,只抱着水喝,祁峰就像小时候那样,一点一点给他夹菜,看着他吃,就差自己上手喂。
这阵子云见微的胃口都不好,但今天还不错,他吃完了一碗饭,饱了。祁峰是真饿,坐了一天一夜的飞机,就吃了飞机餐,等转机的时候也因为英语不好不知道买什么吃的,就没买。他看云见微放下筷子,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饭菜扫荡干净。
云见微精神不好,吃完饭就想睡觉,祁峰却不要他睡,让他吃完饭至少过半个小时再躺下,怕他胃不消化。
他只好恹恹坐在床上,看着祁峰收拾桌子,扔垃圾,给他灌热水,忙来忙去。
“哥。”云见微打个哈欠,喊祁峰,“我好困。”
祁峰忙完过来,坐到床边。
“哥陪你说说话。”
云见微来了点精神,望着祁峰。
祁峰说:“田东冬和麦璇的处理结果前两天下来了。田东冬的奖学金全部取消,麦璇的奖学金也取消了,另外王老师建议她换个导师,她可能会延毕。”
云见微好奇问:“王教授都知道这件事啦?”
祁峰点头:“老师他性格很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喜欢身边有心术不正的人。”
云见微吐吐舌头,心想活该,看之后有哪个导师愿意要她,让她求爷爷告奶奶去吧。
他心情挺好,抱着枕头靠近祁峰一点,“哥,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他压低声音凑近祁峰,“你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多钱,还有存款证明的?”
祁峰老实答:“没这么多钱,找我姐借的。”
云见微顿时笑倒在床上,祁峰也无奈笑笑,把他弟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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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距离终于贴近,仿佛过了很久,走了很长的路,从相遇到分离,再到相遇。曾亲密无间过,也如镜面砰然破裂过。
直到如今,穿越数千公里的大陆和海洋,辗转再辗转,落在异国的旅馆里安静依靠。初春的夜幕降临,窗外寒星闪烁,隐隐飘来街头的乐声。
云见微靠在祁峰胸口睡去。祁峰笔直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腿上,紧紧握成拳,手背胀出青筋。他克制着呼吸,胸前靠着颗柔软的小脑袋,他弟温软的身体就在自己的怀里,可他丝毫不敢逾矩。
他如石头般坐着,过了很久才小心扶着云见微,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云见微显然累了,睡得很沉。祁峰摸摸他的额头,出神看着他弟的脸。
房间的暖气很足,云见微的手放在被子外面。祁峰看他手指纤细,手腕骨微微突出,比出国前又瘦了些。他极小心地捧起他弟的手,轻轻摩挲手背上清瘦的关节。
然后弯腰、低头,深深亲吻那单薄的、细白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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