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姐姐,却是她姐姐的尸体了。
叶绥张了张口,想呼唤着叶绪,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眼泪在簌簌落下。
这些天一直都流不出来的眼泪,仿佛缺了堤似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缓缓朝叶绪走过去,终于看清楚了她姐姐的样子。
她的姐姐,脸上布着一层白霜,脸容看得不是很真切,年伯他们已经帮姐姐殓过了,给姐姐换上了一套寻常的衣服,看起来异常娴静素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宫中的纯妃。
这样的装扮,才是姐姐最喜欢的样子,想必姐姐也是很喜欢的。
叶绥无声哭泣着,任凭眼泪一滴滴落在冰上,汪印也并未出声安慰她。
冰窖这里,似乎只剩下了呼吸声。
良久良久,叶绥才动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叶绪翻过身来,然后掀开了其身上的衣裳,看到了血肉模糊的背部。
因为冰冻的原因,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也一同冻结了,还依然看得看清楚,让叶绥触目惊心。
在回到京兆之前,叶绥已经接到了缇骑的禀告,知道了自己姐姐是被永昭帝活活杖杀至死的,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
行刑的士兵必定已经被韦皇后收买了,那么短的时间内,不管是裘恩还是姜诞,抑或是其他缇骑,都救不了姐姐。
叶绥忍不住伏下身子,抱住了叶绪,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声:“姐姐!姐姐!”
她终于能够说出话来了,不断大哭道:“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阿宁呀!我回来了,姐姐,我回来了!”
她顾不得是在冰窖里,顾不得抱着的只是叶绪的尸体,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大哭了起来,将心底这些日子里所压下来的悲伤和痛苦,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一时间,冰窖这里只剩下了叶绥的哭声,也只剩下了叶绥的眼泪。
在她旁边的汪印,朝她走近了一步,想伸手抱住她,却又缩了回来,依旧静静地看着她。
汪印看向了叶绪,心头也无比复杂。
他没有想到,纯妃竟然就这样死去了,没有一点点征兆,他也没有一点点办法。
对于纯妃,他是觉得这个人是很好的,在后宫诸位妃嫔之中,他对其也最有好感。
这不仅仅是因为阿宁而爱屋及乌,也是因为纯妃本身。——这些年来,他也是亲眼见到了纯妃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此时此刻,对着纯妃的尸体,他脑中浮现的一幕,是当初纯妃和他讨价还价的一幕。
那个时候,他求娶阿宁,纯妃已怀有身孕,以腹中的孩儿为条件,向他要了五年之期。
其时他便已觉得纯妃是真的为阿宁好,也在想方设法对阿宁好。
当然,后来这个五年之期已不成立了,如今……纯妃也死了。
回想起这一幕,他除了唏嘘感叹,还有着深深的惋惜和自责。
纯妃出事了,在他为其安置了那么人的情况下,还是出事了。
说到底,还是他安置得不够妥当,没能料到会有这些情况发生。
一两个月,就差那么一点点时间,纯妃……却再也等不到了。
而阿宁,痛失至亲,这种悲伤痛苦,他恨不得以身代之。
叶绥伏在叶绪尸体上,仍旧在嚎啕大哭,边叫道:“姐姐,你起来啊!你不是说好了会等我的吗?我回来了!”
此刻的她,也和汪印一样,除了悲痛之外,还有深深的自责。
宫中这个步步悬崖的地方,她怎么就让姐姐自己一个人留在其中呢?
前一世姐姐难产而死,她重生而回的时候,就已经发过誓,一定要竭尽所能地守护姐姐,让姐姐平安活着,让姐姐陪着云儿长大,让云儿能够与姐姐共享天伦之乐。
她以为,她已经知道了前一世的事,是可以弥补这些遗憾,是可以守护好姐姐的。
但是,她错了!
姐姐出事了,姐姐死了,姐姐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她了,她……没有姐姐了!
她恨,她恨啊!
“啪”的一声响,让大哭不止的叶绥顿了顿,她微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到了姜诞跪在了冰窖里面。
“厂公,夫人,是属下护主不力。请厂公和夫人责罚!”姜诞跪下来这样说道,神色也是一片死然。
叶绥愣住了,哭声渐渐停下来。
这是姜诞,姐姐身边的内侍姜诞,是半令留在姐姐身边护着姐姐的人。现在,姜诞跪下来请罪……
但是,姜诞何罪之有呢?
姐姐之死,与姜诞有何关系呢?同样地,姐姐之死,与她和半令有什么关系呢?
杀害姐姐的,是韦皇后一系的人,是……永昭帝!
他们才是罪该万死,与旁人有何关系呢?
她慢慢直起了身子,抹去了眼泪,看向了汪印,沙哑着声音说道:“半令,我想见云儿。”
说罢,她的目光又放回了叶绪身上,眼中又再涌出了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