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出来吧。说不定我起了怜心就放你走了。”背后传来霍钟的声音。
闻人椿不知为何想要冷笑。她在穿上最后一件外衫后问他:“你觉得我惨,还是你娘更惨?”她没有回头,霍钟却似乎看见了她的表情。
“你可以留下,做我的娘子。”说完,他自己都觉得鬼使神差。
闻人椿自然也当成鬼话在听,她继续问:“你为什么非要利用我报复他呢?”
“他何尝不是在利用你!”
“嗯……以后不会了。”谁都不能再利用她。她会拿到自己的籍契,她会自由。只要熬到天亮。
闻人椿,没什么的,就当被野狗咬过,不准崩溃,不准发疯,不准找死,否则从前种种挣扎煎熬不都枉费了吗!
“闻人椿!”霍钟叫了好几声,闻人椿才抬头,“怎么?在想我的二弟还会不会要你?还是想着如何才能报复他?既然你让我舒服了,我就同你说个秘密吧——霍钰他根本不该姓霍,他应该姓许!”
“你在说什么?”
“可怜我父亲死到临头都不知道。估计查到后来他也发觉了吧,就是不忍心查下去,怕显得自己一生可笑。可他就是可笑啊,辜负真心人,爱了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替人养了一辈子的儿子,他活该!”
“不可能的。”闻人椿摇了摇头,如果霍钰是许大人的儿子,那他为二娘所做的一切又成了什么。
“这有什么不可能。二娘何等人物,既帮了情郎霸占别人家业,又借来儿子稳固地位,还能自小为亲生女儿管教女婿,这世上没有比她算得更好的人。”
“你说的不可能是真的!”
“许大人还活着,他最清楚不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外头又有小厮敲门。霍钟让他在门外将事情交代了,他便喊得很大声,教闻人椿听得一清二楚。
“二少爷府上的大娘子要生了,恐是难产。”
屋中两人都没应他。
“要不要和我赌一把?”霍钟随意罩了件衣衫也下了床。
她斜着眼望向他。
“真凶啊。”他抱怨了一句,才说到正题,“你可以走,但必须立刻离开明州。当然,你也可以在这儿等霍钰来救你,不过天亮之前他没有出现的话,小椿,别怪我再也不放人。”
她想都没想,直接往外走去,身后是霍钰的哈哈大笑。
她没回头,只在门槛前略微顿了顿。那里躺着一块玉椿花,它不再光滑美丽,细缝布满它的身体。有一瞬间,闻人椿的身体自然地想要去捡起,但那只手刚刚张开,就被她贴回了裙边。
不要了,要不了了。
到此结束了。
天快要亮了。霍钰一夜未睡,满脑子都是闻人椿那一身暖洋洋的鹅黄,等她回来,他会给她做十身、一百身的鹅黄裙子。
他承认自己失了定性,乱透了,甚至想要罔顾礼法。
踏出门,院中则更乱,都是产婆小厮的喊声,许家大嫂一逮住他就将他往还琼的院子里拽:“妹妹生死关头,你得守着她啊。”
小椿也在生死关头啊。
他忍不住看向门口,临安的人还是没有音讯。
不等了!功亏一篑又如何。
霍钟疯起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他在无数人的惊异目光中解了缰绳跨上马,后头就跟了几个魁梧些的小厮。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下了马,霍钰总觉得四周有人在叫他。
小厮们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有的。
在那艘疾行的泔水车上,有个被人捂住口鼻的女人正透过被虫蚁啃出的一个小洞拼了命地叫他。心肝都要呕出来了。
她泪流满面,宁愿他没有出现。
在这一天之后,闻人椿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去想霍钰两个字。
“小椿在哪里!”他单枪匹马闯进霍钟的屋子,后者却是一派慵懒闲适。
满屋子的淫mi气味逐渐包裹着他,霍钰不敢细想,拔刀对向霍钟:“你把小椿交出来。”
“二娘的骨灰和许家祖传舍利我都给你了。你怎么好意思问我讨人呢?”霍钟轻轻一推,就将刀尖挪了过去,“别这么激动,真杀了我,世上就没人告诉你小椿在哪里了。”
“我的人守住了所有门,她不可能出去!就算你死了,我掘地三尺也会把她找出来!”
“真是自负啊。可你算计的本事实在没有二娘好。你肯定猜不到小椿根本不相信你了,她不愿等你等到天亮,宁愿自己……”他的目光飘向远处,没有继续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轻的一声呵。
不可能的,霍钰坚信闻人椿还在这里:“霍钟,你把她交出来,等上了公堂,我会想办法留下你的命。”
“就凭你?”霍钟轻蔑地摇了摇头,“一切不都是许大人说了算吗?要不是受制于他,你也犯不着拿小椿冒险。”
“你为何就是不能放过小椿!”
“是你不愿交出许还琼的!”
“我不能……”
“你怕辜负你娘的嘱托,又怕得罪许大人坏了你的前程,却还要将闻人椿强留于身边。霍钰,不放过她的人并不是我,一直都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