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愿意,下一世他们可以换换,她来做少爷,他去做女使。等他吃过那些难以下咽的苦,就会知道自己标榜的所谓功劳有多么像笑话。
“大娘子。”闻人椿不想继续同她说霍钰的事情,直截了当地与她道:“小椿已经想过了,此生一恨命不好,二恨性子软。至于旁人,恨得并不多。霍……钟可以算一个。”他的名字就像噩梦,闻人椿连提起都带着怨气和压抑的恐惧。
那些侮辱、愚弄,还有无数次的一语成谶,几乎已经刻在了她的血液里。
“他死了。”
她知道,于是幽幽说道:“他连我报仇的机会都夺走了。”
“是钰哥哥替你报的仇。”
“不会。肯定是他自己不想活了。难怪临死前将我丢进了人间地狱,呵。”她当初是真的快要死了,若不是遇见箩儿,几次三番给她希望。
想到箩儿,闻人椿忽然聚集了精神,问道:“大娘子,你可知当年小白狗是被菊儿故意放走的吗?”
“这,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后来箩儿是否也是她设计赶走的?”
“……菊儿恐怕是一时糊涂了。”
“那您的父亲许大人呢?陈隽的死是否与他有关。当初他是不是要我死在临安?”
“小椿!”
“大娘子尽管放心,许大人何等人物,许府何等背景。即使你说是你与许大人一道筹谋斩草不留根,我也不可能替陈隽报仇的。不过菊儿不一样,她明明同我们一样无依无靠生于烂泥,却因嫉妒残害我们。我不能放过她。”说罢,闻人椿起身要走。
“你想做什么!”
“总之不会伤及大娘子的。”
踏出院子,闻人椿才发现隐在树木背后的霍钰。他整个人是僵硬的,就像魂灵被人吃了一般。
闻人椿冲他眨了下眼,算是打过照面,一瞬即逝,脚下步子仍旧飞快。
他何时来的,听了多少,闻人此毫不关心。
“小椿!”霍钰受不了冷遇,习惯性地伸手去抓人,可手上已经有了记忆,想起这些天的她的反抗,只好在空中停住。
闻人椿清了清嗓子,终是道了声:“主君好。”
一切好像又回到最初的地方、最正确的时光。
既然见到了,闻人椿也不想再拖,折回两步,与他站成面对面,说:“主君,你曾经许诺我许多,我只希望你记得两桩——不要让陈隽枉死。”
“我从来不曾忘记。”
闻人椿并不搭理,只顾着说自己的话。
对此,霍钰保有渺小的期待,也许她会让他实现嫁娶的承诺,哪怕只是为了报复菊儿和还琼。
不过他错了。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好像就猜不到她的心意了。
“把籍契还给我。”这才是她的第二个要求,离开他,离开霍府,脱去最后一点点关系。
霍钰一时心痛到麻木。如果有一个罐子,存放着这两年他所做的一切,那么此刻,罐子的底碎了,一切都消散如烟。
可他好像没有资格哀求她,想了想,只能假装轻松地问她:“需不需要我帮你惩戒菊儿。”
那倒是省力了,闻人椿点点头,道:“多谢主君。”
得体,却疏离。
谁能想到隔着淡淡忧愁的陌生的他们也曾耳鬓厮磨缠绵整日整夜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感觉有些卡文,词不达意,笔力也不够。希望大家多提意见吧!
第85章 箩儿
身子是真的差劲了, 在那场根本称不上争执的谈话过后,闻人椿乏力瘫软,在床榻上躺了三四日。她头一回没有抗拒霍钰的帮助, 接受了大夫的望闻问切。
闻人椿能感受到霍钰的心意,他知她惧怕男子, 特地请来眼前这位年长端庄的女大夫。他从前也是这样的,一旦开始用心, 就能教人感到无孔不入的温柔。
可是温柔不会变作良药, 腐肉依旧是腐肉。
女大夫诊疗完, 正提笔写着什么。显然她写得并不流畅, 偶尔还会漏出几句叹气。
真是难为她了,一定在想着如何与霍钰交差。
“大夫。”闻人椿撑起身, 唤了她一声,“我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当初吃下鼠尾根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这一世还能有什么平平安安。只求尽量不要祸害这个孩子就好了……”
女大夫渐渐对上闻人椿的眼睛, 换成旁人, 她要破口大骂不珍惜太任性, 但床上躺着的这位——恐怕是被逼入绝境才会吃那毒草换一时好受吧。
她在闻人椿的眼睛里看到燃着的卑微的求生的光, 但她很清楚, 这束微光根本撑不了多久。
可她还是撒了谎, 或许是年纪大了,又或许是心疼她和自家闺女差不多年纪。
“你按时服药, 我会尽力治好你,和你的孩子。”
闻人椿感激地点了点头。
那笑容看得女大夫眼角都有些湿润。像她这种从炼狱里回来的人,还能如此真诚。而有些人活在锦衣玉食中却蝇营狗苟、心中爬满蛆虫。
“大夫。”闻人椿忽然想起什么,请求她,“鼠尾根的事儿就别让其他人知道了吧。反正等孩子生下, 我就要离开了。他们不必白操心一场。”都是相识的人,也有过开心灿烂的好日子,何必个个最后都记着她的死,惹得亲者恨、仇者快,多没意思。
女大夫终于还是别过了头,眼周的皱纹里布满了泪水,擦都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