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也笑了:“算你有理,那你打算还账了。”
安子和手里的扇子一摆:“有何不可,只不过,你从没出过安府,又知道什么好馆子?”
安然摇摇手:“你可别忘了我是厨子,便没出来过,哪有好吃的,也瞒不过我,就哪儿如何?”伸手一指前头不远的面摊子。
安子和不禁轻笑起来:“果真好鼻子,老赵家的汤头在咱们冀州府都是数得着的。”被他这么一说,不觉有些得意,安然眯着眼笑了起来,唤着周泰,三人去了前面的面摊儿吃面。
还未到晌午,几张桌子已经做得满满当当,寻不见一个空位了,安然正觉遗憾,就见灶前煮面的老汉看见安子和,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跑了过来,极为熟络的跟安子和打招呼:“您今儿怎么得空过来,小三子快着在那边儿树底的阴凉下放桌子。”
安子和:“今儿可不是我来,是这丫头鼻子灵,闻见了你家汤头的香味儿,点名要吃你家的面。”老人打量安然两眼笑道:“不是我赵老汉夸口,我这面的汤头,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到了我手上都有上百年了呢,姑娘当真是个识货的。”
安子和笑道:“行了,别吹你家的汤头了,利落的给我们下三碗面过来,另外,你家那个小酱瓜装半碗。”
“得咧,这就来。”让着三人坐在树底下,就去忙活煮面去了 。
老两口加上一个十五六的小子,一家三口忙活一个面摊子,还有些忙不过来,可见生意多好,那小子就是刚老赵头嘴里的小三子,手底下利落,人也机灵,三人刚坐下,就托了个大盘子上来,撂下三碗面汤,浓浓的面汤,喝一口,顿觉浑身都舒坦,
安然忍不住闭了闭眼,睁开却发现对面的安子和直直望着自己,没好气的道:“你不喝面汤看我干什么?”
安子和微微挑眉:“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呢。”说着也低头喝了一口面汤。
安然白了他一眼,这家伙白瞎了还是个读书人,又长了这么个唬人的模样儿,简直就是一个没正行又刁嘴的痞子,便不再看他,去瞧那边儿往外搭猪骨的赵老汉。
骨头搭出来放到一边儿冷水里,眼瞅锅里的高汤剩下半锅,把旁边灶上温着的高汤兑了进去,刚搭出来的骨头放到空了的锅里,兑上半桶水,盖上锅盖熬着,做这些的时候不时四处望望。
却听安子和道:“不用瞧了,老赵家的汤头死也不外传的,别人想学也学不会。”安然抿着嘴笑了一声。
安子和端详她一会儿:“莫非你这一瞧就看出门道来了不成。”正巧老赵头的儿子小三端面上来,听见这话惊了一下,有些紧张的看向安然。
安然咳嗽了一声:“人家的祖传秘方,哪是我能瞧出来的,吃面吧。”小三子明显松了口气,心说这可是俺家指望着糊口的手艺,若是让别人学去,可完了。
安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糊口不易,自古吃食这一行就被称为勤行,因为必须勤,手勤,身子勤,脑子勤,不可有丝毫懒惰,才能卖吃食。
这面摊子虽小,却是人家一家子活命的指望,自然要格外谨慎,这汤头说到底不过就几种,毛汤,奶汤,清汤。
毛汤最为简单,多用于普通烹调使唤,鸡鸭,猪骨,碎肉,猪皮都可,并无特别要求.冷水煮开,撇去浮沫,入葱姜料酒,小火炖几个小时便成,出汤率高,一般是原料的三到五倍。
奶汤稍微复杂些,原料需选用鸡鸭猪骨,猪爪,猪肘等部位,汤白是因为脂肪酸,这些部位脂肪酸的含量高,熬出的烫浓稠易成奶白色,故称奶汤,出汤率一般是原料一到二倍。
最复杂也最讲究的当属清汤,清汤又分为普通清汤与精致清汤,普通清汤相对容易,只需选用自然放养的老母鸡配瘦猪肉,最要紧是火候的掌握,煮开,撇去浮沫之后,转为小火,以汤面微开,翻细小水泡为佳,火大则易熬成奶汤,火小则鲜味不足。
而精致清汤又上汤顶汤,需取用普通清汤,用细纱布细细过滤,再取鸡肉茸,放葱姜酒清水浸泡,入清汤内旺火加热搅拌,煮开转小火,必须注意的是不能让汤翻滚,需让上面的鸡肉茸吸取汤中浑浊的漂浮物,撇去鸡肉茸,得到的汤汁清澈鲜香,烹调鱼翅海参等高档菜肴,常用这样的顶汤。
老赵家这面用的便是第二种,奶汤,刚老赵从锅里搭出大骨又放到旁边锅里熬汤,八成是做幌子给别人看的,他这汤里,必然放了猪爪,猪肘,不然,绝不可能如此浓郁粘稠。
在小摊子上有这样的汤头佐面,也算相当难得了,尤其,他家这小酱瓜腌的着实入味,就着面吃正好,只可惜面条擀的有些软,若再劲道些,或许更好。
吃了面,安然生怕耽误了周泰的差事,便想回去,却听安子和道:“今儿我也需回府,不如再逛一会儿,前头还有几家书铺子,落晚跟我一道回去,岂不正好。”
周泰看向安然,他看得出来,自己妹子跟这位管事颇为相熟,而且,两人在一起也有话说,若是这位管事能陪着妹子逛,倒是比自己更合适,且也是府里的人,不会出什么事。
安然好容易出来一趟,也实在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既然安子和要送她,那正好,便点点头,让周泰先回去了。
看着周泰走了,安然才跟着安子和往他说的书铺子方向走,拐个弯街上便清静多了,这边显然属于比较高档的商业区域,店铺门面都颇为精致,大都是卖古董字画书籍,间或有一两间茶楼穿插其间,想来是为了客人逛累了正好可以休息。
安子和侧头道:“你想瞧什么书?”
安然道:“自然是跟做菜有关系的了,可有吗?”
安子和笑了一声:“你还真想一辈子当厨娘啊,一个女孩儿家,天天烟熏火燎的,既不能穿漂亮衣裳,也不能戴好看的首饰,有什么意思?”
安然摇头失笑,不怪他这么说,厨子在许多人眼里的确如此,只不过其中乐趣,又岂是他一个外行人能知道的呢,想到此,微微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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