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也没进屋,而是坐在了门廊上,开始摘早上在后山松林里采的蘑菇,昨儿下了场雨,一夜之间,松林里的蘑菇便多了起来,采了整整半竹篓,吃不了的,就摘出来晒干,打算回齐州的时候,捎回去给师傅跟梅先生尝尝。
岳锦堂自己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下,看了眼竹篓里的蘑菇,样式繁多,不禁道:“这些都能吃,不会有毒吧?”
安然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什么事儿?”
岳锦堂摸了摸鼻子:“雅舍可是咱们两家开的,你们两口子如今撒手闭眼的跑到这崇元寺来躲清静,那么一大摊子都撇给本王,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安然皱了皱眉,忽然理解安嘉慕对待岳锦堂的态度,这家伙刚见的时候,还挺唬人,日子长了就会发现,是个废话精,跟他说话着实考验耐性,直接打断他:“说重点。”
岳锦堂被她噎住,咳嗽了两声:“重点就是,以后再有什么菜,能不能先想着咱们自己的买卖,如今八宝罗汉面到处都有卖,唯独咱们雅舍没有,像话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安然摇头:“这面不过是个小食,放在雅舍不合适。”
岳锦堂想想也是,这和尚庙里吃的素斋,搬到雅舍是不大妥当,便不再提,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对了,沈家的筷子在雅舍卖出了名气,最近有不少手艺人找上门,说想把东西放到雅舍里寄卖,我琢磨着,咱们这开的可是馆子,别弄到最后成了卖东西的铺子,岂不是不伦不类。”
安然挑挑眉:“不管是开馆子还是铺子,有什么区别,求得不就是个利字吗,怎么赚钱怎么弄呗,不过,一定要保证精品,那些以次充好,想趁机谋利占便宜的,会砸了雅舍的招牌。”
岳锦堂:“便本王能分辨,又该如何运作,这不单纯是个筷子了,有瓷器,字画,古董,甚至连家具都有,这么多都放到雅舍里,还不乱了套啊。”
安然看了那边劈柴的男人一眼:“郡王殿下,安然只是个厨子,你若问我怎么做菜,我能事无巨细的告诉你,做生意,我却是外行。”
岳锦堂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这到底闹什么,虽说安兄骗了你,可这心总是真的吧,不看别的,就看在他堂堂一个大老爷,却甘愿扮成梅先生的家奴留在你身边,当牛做马的份上,也该心软了吧,说真的,本王跟安兄多年相交,深知他的秉性,却也没想到,他能为你如此,而且,你们如今早已是夫妻了,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闹翻,岂不可笑。”
安然看了他一眼:“要是有个人这么骗你,你会如何?”
岳锦堂目光闪了闪,的确,安嘉慕有些过分,就算骗人也得差不多了,他可是把这丫头从头骗到尾,都成婚了,还骗呢,要不是给这丫头发现,这家伙还打算骗到这丫头怀孕生子,要是真有人敢这么骗自己,他能活剥了那人的皮,把本王当傻子不成。
岳锦堂咳嗽了一声:“虽说安兄有些过分,说穿了,不就是因为心里稀罕放不开吗,更何况,他还救过你的命呢,如果不是他跟着你,当日在齐州富春居你就没命了,你这条命都是他救的,还有什么比命更要紧。”
安然自然知道这些,正因知道,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相信他的心,他自火海里把自己救出来那一刻,她就知道,这男人真心爱她,所以,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嫁给他。
但她怎会想到,明明嫁的是梅大,最后却变成了安嘉慕,这种角色的转换让她实在无法坦然处之。
更何况,自己之前还跟安嘉慕有过那么一段暧昧,再之前,这丫头勾引的男人也是他,安然忽然发现,自己跟安嘉慕简直就是扯不断的孽缘。
和好不甘心,分开不舍得,她来崇元寺,这男人也跟了过来,就跟富春居时一样,天天在院里劈柴,让安然常有一种回到当初的感觉,除了那张脸不一样,声音不一样,其他都跟富春居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正在用行动告诉自己,安嘉慕就是梅大。
岳锦堂见她的神情,反倒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这丫头明显就是念着情份呢,真要是像她自己说的这般决绝,哪还会容忍安嘉慕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
认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就自己看,安嘉慕这张脸可比梅大的顺眼多了,他就不信,安然的眼光奇怪到这种程度,偏偏就喜欢梅大那样儿的。
见安然提着蘑菇要去洗,安嘉慕非常有眼色的接了过去,安然倒也没再扭着,递给了他,安嘉慕更是欢喜,觉着今儿这火辣辣的日头,都分外顺眼起来,提着竹篓去后头的山泉边儿上,打水洗蘑菇。
岳锦堂跟了过来,站在旁边,半天才道:“我看你媳妇儿心里没多少气了,就是不甘心被你这么骗,估摸再过些日子,你两口子就好了,既如此,瑶儿哪……”
他不提还好,一提上官瑶,安嘉慕蹭的站了起来,冷森森的看着他:“你要是来替你表妹求情的,就请免开尊口,她既然敢算计爷,就该知道后果。”
岳锦堂脸色一变:“再怎么说她也是总督千金,即便皇上早对上官义不满,如今他仍是封疆大吏,且,太后已经赐婚宁王,她很快就嫁入宁王府,虽是侧妃,也是皇族,你若是要了她的命,岂不是给你安家招祸吗。”
安嘉慕倒是乐了:“你放心,爷没那么蠢,而且,你不觉得让她痛痛快快的死,太便宜了吗。”
岳锦堂只觉浑身发寒,:“你打算如何?”
安嘉慕笑了:“放心,我不会出手,自然有人出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用在你表妹身上正恰好。”
岳锦堂见劝不住,也只能叹了口气,出了崇元寺,心里仍有些过不去,自己跟上官瑶虽没什么感情,可想起母妃临死之前的托付,也实在有些不忍心。
在他想,上官瑶就是给她爹宠坏了,以至于不知天高地厚,加之心仪安嘉慕,不知怎么知道梅大就是安嘉慕了,加上在冀州别院的过节,前些日子又在翠园挨了顿打,以她的性子,恨上安然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心心念念的想嫁安嘉慕,最后让安然这么个出身微贱的小丫头,成了安夫人,怎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说到底,也没造成怎么严重的后果,不如劝她跟安然认个错,以安然的大度的性子,想来也不会跟她计较,不止这个事儿,之前的过节也一样,便不能一下揭过,至少结个善缘,自己也算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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