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梅先生听见笑道:“狗子这小子倒是机灵,这刚照面就瞧上师伯的手艺了,还不跟你师大伯进来,也给你师祖磕几个头。”
狗子看向安然,安然点点头:“去吧,别怕,师祖脾气好着呢。”狗子这才跟着高炳义进去。安然和两个师兄进灶房收拾席面。
梅大站在廊子上远远瞧着灶房,还是头一次看见安然跟她两个师兄相处,在他两个师兄跟前,这丫头仿佛更小了,厨艺明明比两个师兄高,却站在下头打下手,说说笑笑,时不时的撒撒娇,跟换了个人似的,那张比日头都灿烂的小脸。
看的梅大心里颇有几分不爽,小丫头都没跟自己这么笑过呢,却也聪明的知道,这时候万万不能得罪她两个师兄,看得出来,在小丫头心里她师傅师兄颇为重要。
赵永丰瞥了眼外头廊子上的梅大,跟高德明对视了一眼,高德明开口道:“小师妹真想好了,要嫁那个梅大了?其实你还小呢,才十七,就是不嫁,我跟你二师兄也能养活你。”
“就是说。”赵永丰撇撇嘴:“这家伙哪儿配得上咱们小师妹啊,也不是咱们厨行里的。”
安然不禁笑了起来:“我知道师兄舍不得安然,不过,梅大是真对我好,富春居失火那天,若不是他闯进去把我救出来,怕安然已经葬身火海,那时候,安然就想,人生无常,能找到一个能舍命救我的男人,着实不易,嫁了也好,更何况,梅大身手好,也无牵挂,安然嫁给他不用侍奉公婆,更无姑嫂之忧,正好可以让他陪着我四处走走看看,长长见识,学好手艺。”
赵永丰不禁道:“你这丫头的手艺还用学啊,便我们在冀州府,都听说你三道北菜赢了北派的厨子的事,外头传的神乎其神,我跟师兄听了之后,都觉不可思议。”
安然不禁笑了起来:“外头瞎传的,不过就是做菜罢了。”说着偷瞄了大师兄一眼:“那个,师兄还听说了什么?”
高德明见她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儿,想到什么,心里一热,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目光温软:“你这丫头倒还想着替大师兄报仇呢,其实五年前的事儿,师兄早就不在意了,后来想想,强扭的瓜不甜,退了亲也好,若不退亲,娶一个不情愿的妻子进门,倒还不如终身不娶的好。”
安然点点头:“那魏家姑娘,没嫁给师兄是她的损失,那崔庆就是个酒色之徒,形容猥琐,跟我比试的时候,眼珠子一直往我身上瞄,我都想把手里的厨刀丢出去,一刀砍死他。”
外头听着的梅大倒是愣了楞,这丫头还真不是个好脾气的,忽想起过去的一些事儿,忍不住失笑,自己可是试过,这丫头绝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安然又问了起干娘一家的情况。
大师兄:“你干娘一家子都好,周泰成了庄子上的管事,周和也快熬出头了,你干娘如今也不在外厨房当差了,跟你干爹两人子管着花园子那片荷塘,倒也清闲,你的大徒弟德福倒是个有天份的,又肯学,在大厨房这大半年,本事长进不少,又知道孝顺,师傅颇喜欢他,时不时指点几句,原先你们外厨房那个叫刘喜儿的,如今也调到别院里了,听说在大管家安远手下,人机灵,已经成了管事儿的,这些还罢了,只你走的这大半年,安府倒是翻天覆地的变了个样儿。”
安然愣了愣,却听二师兄接过去道:“可是,去年你走了之后,大老爷忽然就迷上个唱戏的,弄了回来,还特意摆了席,稀罕的不得了,不住在府里,却安置在了青竹巷,大老爷也搬了过去,倒是在青竹巷过上了小日子,这还罢了,年前更是把府里的姨娘跟两个通房丫头,都送回家去了,给了银子让她们各自嫁娶,那几位你是知道的,哪肯回家,又哭又闹的,后来大老爷发了话,不乐意另嫁的,就去姑子庙当尼姑,这才消停了,你可不知道,真是闹了些日子。”
大师兄点点头:“大老爷如今在青竹巷过他的小日子,影儿都不见,二老爷在京里,三老爷也不在,姨娘们也都出去了,府里倒安生了起来,瞧大老爷这意思,弄不好是想娶青竹巷那个唱戏的进门呢,府里都这么传,可就是连那位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大老爷看的跟心尖子一般,摆席的时候都没见出来,席未散呢,就抬进青竹巷去了,整个冀州府闹得沸沸扬扬,都说那位就是安府的女主子了。”
安然怔愣半晌儿,倒是真没想到,安嘉慕会如此,不管是不是唱戏的,既然肯为她散尽妻妾,可见是真心喜欢。
安然不由想起当初他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而且,为什么偏偏是青竹巷,让安然心里说不出是酸涩还是膈应,总之不舒服。
却又一想,自己酸什么?膈应什么?从冀州府走的时候,自己就跟安嘉慕一刀两断了,现在人家找到了真爱,自己也要嫁人了,不是最圆满的结局吗。
抬头间,瞧见门廊站着的梅大,不禁释然,冲他笑了笑,这男人才是自己要嫁的丈夫,他们彼此相爱,情投意合,以后更能够一生一世,安嘉慕只是自己生命里的过客,正如风过了无痕。
席面摆在了堂屋,都是亲近之人,也不用有太多讲究,师傅,梅先生,两位师兄,梅大,安然,还有高炳义,七个人围着桌子坐的满满当当。
狗子执壶,一会儿给师祖梅先生倒酒,一会儿端菜,忙的不亦乐乎,一顿饭吃的融洽非常。
师傅师兄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两位师兄还好,与高炳义相谈甚欢,颇为投契,没有丝毫疲累之意,吃了饭见师傅歇午觉,便跟着高炳义兴致盎然的逛大明湖去了。
梅先生回了梅园,安然把师傅安置在了正屋,喜被已经做好,高炳义家的跟栓子娘早就家去了,一时,小院就剩下安然跟梅大,倒清静了起来。午后春日正暖,两人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了说话儿。
葡萄树栽了些日子,已经开始抽芽,嫩嫩的葡萄芽在日头下格外青翠,即便架上仍是光秃秃的,瞧见这一抹青绿,也让人心情大好。
安然把暖套里的茶壶提出来,倒了一盏茶递在他手里:“梅大哥,谢谢你。”
梅大摇摇头:“再说谢,我可生气了,你干娘一家有差事,不方便远行,故此只请了你师父师兄。”
安然笑了:“师傅跟师兄能来,安然已经格外满足,想来定是你求了先生帮忙说项,师傅师兄才能过来。”
梅大目光闪了闪,抓住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我不想要你谢我,只想你记住我对你的好,将来若有不顺心的时候,想想这些,想想我的心意就成了。”
安然笑了:“能有什么不顺心的,我可还没嫁你呢,你就给我打预防针吗。”
预防针是什么?
安然失笑,竟忘了这里是古代,摇摇头:“就是知道自己会犯错,提前让我做好准备,到时候能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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