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也有些意外,虽从这丫头的谈吐知道,这丫头并非目不识丁,却也未想能写出这样一笔好字。
听见梁子生之言,也不禁摇头:“老夫跟梁大人一般,却也不知这丫头从何处而来?”
梅先生这是实话,可听在梁子生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心说老狐狸,还藏着掖着,当憋宝贝呢,嘴里却呵呵笑了两声:“先生说笑了……”
赵老六不满意这丫头签个名儿,就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哼了一声:“又不是考秀才,咱这可是比厨艺,会写字有屁用,真有本事咱们灶头上见真章。”
安然冷笑了一声,不再搭理他,直接走到左边一盘灶火前,仍是高炳义烧火。
那边赵老六自然认识高炳义,见他如此,不禁讽刺一句:“高炳义你好歹在齐州也有点儿名号,给个小丫头烧火,真不怕丢了你的老脸啊。”
他的目的本来是为了羞辱高炳义,让他恼火,谁知高炳义丝毫也不上当,还一副万分荣幸的神情道:“能给安姑娘烧火,是在下上辈子修来的造化,不是姑娘执意不收,在下还想拜姑娘为师呢。”
周围好几个北派厨子都笑了起来,狗子一叉腰:“你们笑什么,厨行里论的可不是年纪,论的是手艺,不说别的,刚我师傅蒙眼脱骨,你们谁成?”
狗子一句话说的那些厨子人人一张大红脸,厨行里虽排资论辈,说到底,凭的还是手艺,年纪再大,手上的活儿不行,也没人拿你当盘菜,手艺好,年纪小也是大厨。
赵老六看了狗子一眼:“你这小崽子好刁的一张嘴。”
狗子可不吃亏:“你这老混蛋的嘴更刁。”气的赵老六吹胡子瞪眼。
两人一来一去,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梁子生咳嗽了一声,方安静下来。
接着就是比试了,这道蟹黄扒冬瓜,是鲁菜的技法菜,一般要求菜形完整的都需大翻勺,算是烹饪的基本技法,也是最难的,。
具体说就是在旺火中把锅里的菜一百八十度翻过来,却又分前翻,后翻,左翻,右翻,其中前翻相对较难,一旦掌握不好力道,汤汁泼溅出来容易伤了厨子自己,所以不是对翻勺技巧掌握极熟练的,轻易不会前翻,倒是左右翻的居多。
赵老六就是左右翻,沿着锅边勾了芡汁儿,微微晃勺,借着晃勺的力道左翻,锅里的冬瓜在空中翻了过子落在锅里,汤汁未洒出一滴,手法颇为利落。
赵老六很是得意,微微晃勺,借着力道又使了个右翻勺,蟹黄扒冬瓜就出锅了,明油亮芡,菜形丝毫不变。
梁子生笑道:“赵老六这翻勺的手艺也称得上一绝了,倒让本官越发期待安姑娘的厨艺。”
安然微微拱手,阴锅,入菜,烹制,整形……前头每一道工序跟赵老六一般无二,可行里人一瞧就明白,别看这丫头一双手腕,细的跟柴火棍似的,力气却不小,偌大的铁锅在她手里晃动起来,一点儿没觉得吃力。
在场北派厨子都不禁看向赵老六,心说,这生死局的胜负可难说啊,就看小丫头这两下晃勺,就知是个行家,人家这手法可比赵老六的地道多了。
南派的厨子一个个脸上激动万分,没想到,这姑娘如此给南派争脸。
赵老六的脸色也变了,这要是让这丫头赢了,自己这饭碗就砸了,心里却也存着微薄的希望,这丫头的力气跟不上,晃勺不叫本事,大翻勺才是这道菜的精髓。
正想着,忽见安然一个推拉,赵老六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丫头莫不是要前翻勺,这可是最难的,自己都不敢尝试,她怎么敢?
可安然就敢了,不仅前翻,后翻,左翻,右翻,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比赵老六的厨艺高似的,前后左右翻了个遍,菜方出锅,明油亮芡,不管是形还是色,只比赵老六的好,绝不比他差。
梅先生笑了起来,看向脸色不好的梁子生:“梁大人,你来说说,这第二轮谁赢了?”
梁子生颇有些讪讪之色,看向赵老六,赵老六却不想这么丢了饭碗,忙求助的望向刘成。
刘成琢磨真让他断了手,可得罪了韩子章,说什么自己也得出面,而且,第二轮幸亏比的这道菜,还能活活稀泥。
想到此,开口道:“安姑娘的精湛厨艺在下实在佩服,不过,这道菜若论技法,在下倒觉的该算平局。”
刘成一句话周围的南派厨子不干了:“凭什么算平局?只要行里人谁不知道前翻可比左翻右翻难,赵老六明显是输了,哪来的平局之说……”
北派这边也不甘心落败,毕竟这一轮要是认了输,可就把北派的脸都丢尽了,即便心里知道,赵老六已经输了,可嘴上却不能认:“都,都是翻勺,有啥难不难的,本来就是平局……”底气却有些不足。
“先生说这一轮怎么判?”梁子生倒是精,一句话又推了回去。
梅先生摇头轻叹:“虽老夫喜南菜,却是地道的齐州人,作为齐州人,老夫今儿还真有些脸红,为了咱们齐州的大老爷们脸红,输了不怕,输了还不认输,这脸可丢到姥姥家去了。”
梅先生几句话说的在场的北派厨子,一个个满脸通红。
梅先生哼了一声:“知道脸红,还算有救。”说着,看向赵老六:“赵老六你自己说,这第二轮你是输了还是平了?”
赵老六满头都是冷汗,手里抓着自己的厨刀忍不住发抖,如果自己认了输,那就得自断一手,那自己往后靠什么吃饭,这脸丢就丢了,好歹的得保住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