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眸中闪过一丝恼意:“才不是!在我们家乡这边,都是这样喝的……”
青衫男子笑着摇摇头,伸过手取走她手中的茶杯,从梅树上取了一瓣梅花置入杯中,方含着笑意将茶杯递回到了她手中。
少女接过茶水,那杯中照见了自己红霞般的脸庞,还有那如有星子坠落的眼。
少女极快地望了一眼男子,忽然别扭的转过了身子,举起衣袖掩住了口鼻,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一股沁人的清香顿时溢了出来。
那男子探过了头,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忽然扭捏起来的少女,少女迎上了他的视线,眼中那张俊朗温和的脸也恍惚间与梅树融成了一体,像是一场晃荡的绮梦……
回想起这一幕幕,姝美人的脸上忽地泛起了一丝笑来。
她从未笑过,虽早知她容貌极美,可陡然见到这掩映在满城白色中的倾城笑容,也会令人失了神。
脸上明明在笑着,眼中却不知何时落下了一滴泪来,划过脸庞,宛如梨花带水,令人心颤。
齐帝走进珞梅院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那滴泪恰好落在了茶杯中,震得杯中水荡起了细密的波纹……
只那么一瞬,姝美人便回过了神,看清了眼前的男子。
那实在是一张令少女心动的脸,眉目之间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威严,只站在那里,身上属于国主的肃杀之气便弥漫开来。
这是齐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国主,二十余岁便南征北战,将齐国慢慢变成了如今天下第一强盛之国。
到这珞梅院的时候,齐帝穿的是一套玄色常服,见到这绝艳的一张脸,似乎呆立了许久。
直到姝美人看见了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齐帝才向前走了过去。
姝美人恢复了寻常冷冰冰的模样,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齐帝将她扶起,仿佛没有感觉到她刻意抽出的双手,而是伸手将自己身上的黑色狐裘解了下来,紧紧地裹住了她,低声道:“迎着雪坐在这里,不冷么?”
从未有人见过齐帝那样小心呵护的神态,似是怕那冰雪般的美人捧在手里也被暖化了。
他的呼吸冒着热气,吹红了姝美人的耳垂。
姝美人摇了摇头。
齐帝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中是宠溺的笑:“这么任性。”
姝美人抿了抿唇,那随意以梅枝挽着的发髻散了下来,青丝如瀑般垂下,笼着那张小巧苍白的脸。
齐帝的眼神暗了暗,下一瞬间,他一把将姝美人打横抱了起来,向温暖的厢房中走去。
一年以后,九皇子,就这样悄悄地在冷宫降生了。
依着那冷宫中年老宫女的回忆,当时的齐帝似乎十分疼爱这个住在冷宫的姝美人,来珞梅院的次数,几乎比所有嫔妃加起来的还要多。
只是姝美人没有位份,也从未搬出过冷宫。倒是平日里流水般送往珞梅院的首饰衣物新奇玩意儿,从未断过。
那姝美人是却个木头美人,这些东西让冷宫中的其他女子都艳羡不已,她却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再后来不知怎么,齐帝就再也没有来过这珞梅院。
姝美人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她的气色却一日比一日差了下去。
原来尚且还会与服侍她的宫女说几句话,到后来竟是一句话也不再说了,整个人如同一朵行将枯萎的梅花,只有那越来越臃肿的腹部还有着昂扬的生命力,与姝美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或许不爱那孩子。
可没人敢说。
再到后来那年,姝美人病重,齐帝竟看也没去看过。年老的宫女也糊涂了,天子之心该如何猜测呢?
齐帝是否宠爱着这位姝美人?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厌倦了,自然也就忘了。世上又有几个长情的天子。
众人几乎已经不知这姝美人是活了下来还是死了——许是死了吧,只有那九皇子,终于还是出了冷宫,又辗转被送往了夏国当人质,听说竟是他主动请缨的,和姝美人一般,是个少言寡语的孩子。
众人甚至不记得了这位九皇子的模样。九皇子前往夏国后,宫中再也无人听说过姝美人的消息。
想到这里,安瑶皇后才想了起来,九皇子小时候似乎身体并不那么差,好像就是从姝美人病重那年开始,众人才知道这年幼的九皇子不过七岁,从此也是个要在药罐子里养着的……
彼时安瑶皇后仍是齐帝最宠爱的女子,她从未想过自己竟在十五年后的这一刻,忽地明白了一个人坐在梅树下的姝美人,是怎样的孤独……
只是姝美人终究还是错了,这深宫中,自怨自艾又有何用?
终究他们最爱的,不过就是强权!等到哪天你将那权利夺走了,他才知道心痛,才会认真地看看你的脸……
“母后……”
安瑶皇后的思绪被打断,她晃了晃神,岁月恍然从眼前淌过,恍惚地嗯了一声。
齐玧端详着安瑶皇后的神情,低声道:“既然如此,齐誉眼下看来不会有何动作,我们还是要将要紧的事办了。”说着看向含蕊道,“夏国之事,进展如何了?”
“回殿下,一切已准备就绪。近日,夏国的镇国大将军已经在盘点兵将,准备择日便向大齐宣战。”
齐玧慢慢地帮安瑶皇后揉捏着肩膀:“待夏国宣战,孩儿便请缨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