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漪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禅奴,当她看见一点点从亓官身后挪出来的小姑娘,一时间觉得恍若隔世。
禅奴也没有想到,只是再见南漪似乎与之前的她有稍微的不同,她身上少了惊悸慌张,多了份从容与澹宁,整个人也似乎蕴藏了一丝独属于女子的柔媚气息,她仿佛在这个春天一季长大,可却又隐隐觉得她有什么烦心事,郁郁不得舒。
禅奴早已换去了弥国的装扮,如果不认识她的人,或许还以为她是土生土长的上凉人。
两个久别的姑娘总有说不完的话,禅奴似乎比她更适应如今的生活,她将矮凳搬到廊下,置铜镜于其上,让南漪坐在软垫上,打算给南漪梳个最时兴的发髻式样。
禅奴的手在南漪的发间翻飞,“这是我在这里新学会的样式,我觉得阿姐梳起来一定很好看。”
南漪透过铜镜看着她,“后来你又去了哪里?”
禅奴手上的动作不停,分心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把咱们选出来的人,原来是宫里的内侍,那次是奉命随军去西且弥为这里的权贵搜罗貌美的女子,后来阿姐你被带走了,他们就把我送回到原来关押我们的地方,然后又被带到了上凉。”
“其他人呢?”
穿插在长发中的手指一顿,禅奴表情有些僵硬,停滞了下才道,“到了这里没多久,大家就被纷纷带走了,有些被送进了宫,有些被别的什么权贵挑走,我之所以能躲过一劫,还是因为之前被燕王派人送去过给阿姐,虽然后来又被放回去,可他们摸不清燕王的意思,不敢轻易将我放走,直到今天,我才还有机会再见到阿姐。”
南漪涩然,国破山河在,可到底物是人非了,他们这些人,总逃不开男为奴女为婢的下场。
一时两个人都有些郁郁,最后还是禅奴很快又打起精神来,继续为她绾发,“阿姐,你后来去了哪里?”
南漪回想这一路的遭遇,有些事并不好宣之于口,唯恐说的太多,万一被有心人拾得,给他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只换来一句说来话长。
“阿姐你变了。”
禅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南漪错愕不已,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心虚问道,“我是不是胖了?”
禅奴莞尔,歪着头很仔细地端详她,“这倒没有,只不过我觉得你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南漪忽然有些好奇。
“好像变得什么都不怕,又好像什么都怕一样。”禅奴歉然一笑,“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你和原来不同了。”
南漪闻言一时有些茫然,某种朦胧的、一触即发的意念在招惹她,心里面就像长了草,一边不可自控地思虑,静谧又缄默的甜蜜若隐若现,一边又暗暗抗拒,那隐甜之中分明还蕴含着酸涩与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