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见众人都远去了,才在一旁小声低语道,“殿下今日何以将南漪姑娘放到人前来?殿下就不担心……”
湛冲闻言垂头笑了下,淡淡道,“那样一个大活人,早晚也要被他们察觉,我若一味藏着掖着,才会引得他们将手伸到她身上去,既然觉得这样了解我,不如顺水推舟,世人只知匣藏珍宝,又有谁会将价值连城的心爱之物用做石敢当?”
亓官怔了怔,这会儿才终于醒过神来,于是再不多言。
待回到王府,夜更深了,他仍旧像曾经的每一日,负手静默走在其间,却在一个岔路微微顿住了身形,似乎也没什么犹豫,转身往另一旁的月洞门去了。
他站在插屏后面,静静看那细瘦的人儿,正举着银钗压了压烛火,一时室内光线昏暗,引人发倦意。
她或许刚出浴,披散的长发还湿着,素白长衫的颈背处氤氲出大片水泽,衣衫下的肌肤隐隐透出来,举臂时肩胛滑动,像鸟儿的羽翅,宽大轻薄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去,露出细白的胳膊,伶仃着。
他忽然有些难过,自己一步一叩首地走到今天,再难的都经历过,可是他从未有一刻这样难过,只因为若单单是自己,便是刀斧加身咬牙扛过去便是了,可眼前的人是无辜的,单凭自己的情难自禁,也不知未来会带给她的是福是祸。
南漪正准备就寝,一转身,只见一个黑影静静立在暗处,吓了她一跳,细看之下才发觉是他,又见他还穿着规制整齐的华服,应是方从宫里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话,吓了我一跳。”
湛冲这时才走过来,笑了下,“才回来,突然想见一见你。”
她的目光有些躲闪,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妆台前坐下了,随手取了把篦子梳头。
“入秋了,浴后再不能穿的这样单薄。”他取过罩衣为她披上,又将那长发拨出来,淡淡道,“对了,我还从未问过你,你的生辰是哪天?”
南漪有些意外,略顿了下,垂目淡淡道,“我从小就被师父收养,不知自己的生身父母,亦不知生辰。”
“自小你师父可疼你?可有为你过过生辰?”
她不知他为何忽然对她的过往有了兴趣,“师父自小很疼我,只是山中岁月寂寞,我们会守岁,但从不过生辰。”
他在身后捏了捏她的肩膀,轻笑了下,“真巧,我也从不过生辰。”
南漪从铜镜里看肩膀上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朦胧的光线给它附上了一层浅淡的明黄,她忽然有了一丝好奇,“生辰要怎么过?”
他皱眉想了下,然后舒展了眉头,“总之要有酒,有菜,有诗,有画,有茶……”
她笑起来打断他,“你可真难伺候。”
他旋身与她并肩坐在一起,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还要有清风,有朗月……”
“要有修竹,有孤花。”她忍不住插嘴。
他点点头,目光灼灼看着她,“还要有你。”
南漪来不及收拾的笑意,就这么凝在嘴角,她闻到他身上淡薄的酒香,“饮酒了?”
“饮了一些。”
“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