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那些往事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他并不是一个亲历者,而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南漪无法形容自己听到那些事后的心情,初时已经忘记了反应,等那些激荡的心绪略平了些,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是嘴张了又张,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母妃被诓骗,以那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换得自己儿子的重生,可是那雌虫分明就在皇后体内,她的牺牲仅仅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这一切究竟是多么荒唐唏嘘,又是多么令人愤恨。
他取出那坛酒,很奇怪,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也没有想要开封的念头,因为当初母亲说,等他回来,两人再一起共饮,然而当另一个人不在了,他独酌又有什么意思。
可如今与她说起自己的母亲,仿佛那些曾经的温软时光又寻迹而返,它们并没有随着时光褪色,依然鲜活如昨,依然栩栩如生。
他取了两只茶杯,笑了笑,“别介意,都说以茶代酒,以杯代盏也无不可。”
终归卸去了酒封,一股浓烈的酒香盈满整个书房。
南漪自然闻到了,下一秒,她抚上他扶住坛身的手背,顿了顿才柔声道,“你的母亲,她真的很爱你。”
他轻笑了下,捧起酒坛倒满了两个茶杯,递给她一杯,她接过来,看着那清亮的酒水晃动出的层层波纹,默了半晌才道,“这酒里,放了当归。”
对面的人动作一滞,抬眸看了看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其实他一直是笑着的,可是却比哭还难看,南漪第一次发觉,原来人难过到了极点,就连泪水都是多余的。
他最后还是一饮而尽,她看见他喉头颤抖着滚了滚,她端起杯子,浅浅轻啄了口,初饮辛辣,过喉却回甘,还有当归的浓烈香辛味道,她虽与母缘浅,可单从这酒中就已体察出那深沉的爱子之情,若换做他本人,又如何能轻易放下。
她想象不出,一个孤独的女子,在这深幽得望不到尽头的禁庭之中,唯一相依为命的亲子被送走,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得见的那种彷徨无依。
却见他连连满饮,她想劝解几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正无措,却不防被他一把抓住手,只听他说道,“我想再问你一次。”
他一把将她箍到身前困住了,满目哀痛地凝视她,沉声道,“温融可将那返生香交给了你?若是你有,求……求你……让我母亲回来,我愿用一切来交换,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这一生痛过、苦过,可不管经历了什么,都从未与人苦苦哀求过,如今能说出这些,已然是走到绝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