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流剑宗四峰于广袤的江汉平原拔地而起,隔着秦岭余脉与正北方的凌宵宗遥遥而望。一路向东南方向御剑而行,到得清流剑宗,元贞在天罡峰一众师兄弟习以为常的目光中,将笪季带回了自己的洞府。
元贞的父亲开阳仙尊元弘原是天罡峰峰主,兼任掌门。在其仙逝后,天罡峰由其首席大弟子向睦接手掌管,遗物尽数交给了元贞。在元贞的记忆中,她是整个宗门共同抚养长大的,吃得饱穿得暖,生活起居都由宗里主管事的天机峰照料,却没有玩伴。清流剑宗作为一个剑修浓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门派,日常便是无休止的练剑,小时候的她闲来无趣便去偷看师兄们舞剑修炼。世人对剑修的印象一般停留在骁勇,剑痴,讷言这几个词上,然而,这个真不是刻板印象,而是事实的确如此。即便是待她最为亲厚的向睦,也是言简意赅不喜废话的性子。
但自从有记忆起,元贞就在每天睡前服用一枚淡粉红色像糖丸一样的丹药,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经年累月的习惯。及至引气入体,她可以打开储物芥了,元贞才知道自己吃的丹药是一种特制的易容丹,一整箱子大约十五六年的量,作用于形体可以瞒过大乘修士。
得知真相,元贞一下子就崩溃了。她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有性别认知障碍(穿书元贞归纳的),对帅气的师兄有种莫名的情愫,结果原来是因为自己其实是实打实的女孩子。但年少的她不敢轻举妄动,她开始怀疑有人要害自己,遂把这特制易容丹继续吃下去直到进阶。
修至筑基,元贞自觉有了实力,加上父亲留下的诸多法器护体,她开始一年中有一半时间都在外面乱跑。由于她的身份尴尬,掌门玉衡仙尊虽早就收她为徒,但却不好多加管束(当然也可能是本身就对小孩子没耐心),而向睦也只有纵容她的份,元贞基本在能自理以后就长期处于一个无人过问的状态。
天罡峰如今除了元贞和向睦就只剩下几十个内门弟子,高耸入云的一宗主峰在东西南三座副峰的包围下越发显得清冷孤寂,但却有一种朴拙离世之感,仿若九重天上的仙山瑶池。元贞的洞府位于半山腰,苍翠欲滴的植被层层叠叠遮遮掩掩,四处无人还有一小口温泉汤,是个极好的地界。因为她成年累月都不在这里常住久居,洞府布置地不大用心,几颗不甚值钱的夜明珠挂在丈高的洞顶,石壁上贴着天机峰统一发放的隔潮祛寒用的法术苎麻纸。中堂空旷,只有一套雕镂精致的红柳木几榻和一张铺着厚厚一层绒毯软垫的圆灵石床,门外设高阶阵法。元贞带着笪季进了洞府中,教他如何破解门口的禁制。
还是独立的房屋建筑好啊,自然采光,赏山赏水,怪不得原身不喜欢回剑宗,是个人在这种密闭空间住都要抑郁吧,除了那群剑修,她止不住地碎碎念。
安顿好笪季,元贞御剑前往天魁峰玉衡掌门的居所。
她这位名义上的师尊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剑修,只将峰顶原先的亭台扩张重修充作象征一派门面的会客大殿,自己则还是住在山阳的一处洞府——只不过掌门的洞府规格也不比会客厅低就是了。
从两丈高的拱形山洞中延伸出一片木质结构,穹顶中间高两边低,两角有飞檐,虽说审美不敢恭维但用料至少是实打实的上好的金丝楠木,有包浆有雕镂,已经不错了。
穿过像水波纹一样波光粼粼的禁制,元贞一眼就看见大师兄轩辕昂正与一个一把浓黑髯须的中年修士面对面站着,低声商议什么事情。
轩辕昂自不必说了,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正义凛然,剑宗中长相气质极为出挑的;旁边想必就是笔记中板正如常年住实验室的理科直男,玉衡仙尊本尊了。
中年男修转过头招招手示意她上前。
“不错,已经到合体了。”玉衡仙尊木着表情点点头,似乎想表达赞赏,“南疆新出世了一处秘境,凌宵宗霰元教和我宗协商好派精锐子弟共同开拓探路。此次你也去,轩辕昂负责领队,具体事宜你去问他。这是凝露晚蚕天丝软甲,元贞你把晁文度的也带给他。”名门大派说话就是这个风格,把首批淘金抢占资源说成为后人探路,清流剑宗也不例外。
“是,师尊。”元贞微微躬身接过羽衣,眼角余光中轩辕昂手指似乎动了下,但还是按捺着没有言语。
二人一前一后退出洞府,轩辕昂面上浮起客气的笑,对她道:“恭喜师弟,不愧是冰天灵根。”
元贞礼尚往来,也还他一波吹捧:“哪里哪里。比不得大师兄三日不见已是合体中期,当真是天纵英才。”
说回正事,轩辕昂肃了神色:“白蜡山秘境会压修为,只限元婴修士进入,其他就没什么,注意穿戴护体法器,跟着剑宗队伍就行。”
“多谢大师兄,我知道了。”元贞向他点头致意,两人分道扬镳。
听说晁文度在习武场练剑,元贞向天魁峰北麓飞去。天罡峰与天魁峰中间连延出一大片高于平原海拔的空地,树木早已砍伐殆尽,只有满山的野花野草随着微风起起伏伏。
那人正在舞剑。
月白绣三色菖蒲衣袍的青年玉树临风
', ' ')(',青春活力而又朝气蓬勃——但又不是冉克让引曜日月的那种仪度光容,而是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朗之气与天真烂漫。
元贞不知为什么觉得他的心情极其明媚,手中持剑挥出尽是潇洒快意。
感受到合体修士的隐微气息,晁文度迅速停下动作转身面对她。
不愧是你,气运之子晁文度。元贞心中一声长叹,主角确实和路人不一样,没有美貌属性的配角都是随机出来的,而他是捏了几个小时。除此之外,可能因为是异世之魂吧,在她眼中,晁文度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像五毛特效一样的幽微的白光。
青年看到她的一瞬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热烈情绪,随即周身的气息就沉静下来,他稳着表情走上前来向她抱拳见礼:“元贞师兄。”再抬头嘴角咧开一抹灿烂的笑,“师兄莫非不记得小师弟了,怎么回来也不来找我?”眼中却好像有些晦暗难辨的僭越。
元贞疑心自己看错了,再仔细去看他,又只剩下合乎情理的欣喜与雀跃。
不应该啊,她心道。
她还记得曾经看到一半的原耽文是这么写的:晁文度看着大师兄深情的饱含着一汪热泪的双眼,数日以来因为元贞师兄对他生出的怨怼突然变得不值一提。他对自己说,你看,这就是你一直横眉冷对的大师兄,他爱你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你却还在因为暗恋之人和他同行意外身亡而耿耿于怀。
也不知道轩辕昂是怎么解决那只妖兽的,反正肯定没有大碍就对了,但这晁文度是怎么回事?没有炮灰白月光主角攻受进展就这么不顺利吗?
一般的小说中主角脱身都可以通过假死,但她——元贞,一个排不上号的配角,如何让自己的死亡经受住大乘掌门的检验?怕不是只有真死了。
回过神来,她按照原身的人设挑起嘴角轻笑,“我这不是来了吗?”元贞本想顺带着拍拍他的肩表示亲昵,却发现有些吃力只能作罢,“你最近如何?对了,掌门让我给你带这个天丝软甲。”
晁文度接过甲胄收起来,笑着回道:“我已经练完金诀剑术卷伍了。贞师兄也会和我们一起去南疆吗?”
元贞点点头:“对。喏,我答应你的临沅天香楼的酒酿卤鸭。”她看笔记上有记这个,回来路上特意绕道去买,还要和笪季解释,具体对话如下:
【笪季:阿贞想吃酒酿卤鸭?买食材我给你做啊。
元贞:不是,给晁文度带的。(都怪主角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搞得她一时嘴快)
笪季:那是谁?男的女的?
元贞:……就我一个小师弟。
笪季:只是师弟?
元贞:……嗯嗯对。】
但原身与晁文度之间一些细节上的相处她并不清楚,所以只能尽量减少接触。
“谢谢师兄!师兄对我真好。”他又惊又喜,白皙的脸上泛起薄红,一想到之后要与元贞师兄同行就更是欢喜得不能自已。
没再多说两句,元贞就落荒而逃。实在是晁文度太热情活泼,偏生还将心底更深沉的爱慕压抑得极好,表露出来的只是单纯师弟对师兄的景仰亲近。
回天罡峰的路上,感应到储物芥中的通讯竹简有光芒亮起,元贞把它唤出来拿在手上。
自从冉克让和她在池阳城达成合约,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这支通讯竹简是第一次有未读消息。狐哭竹是上等灵材,性韧耐磨,可容高阶术法,一般只有世家大派才用的起,上面镶嵌的和田籽料玉楼春牡丹雕件也是如可闻香,逼真非常。
竹简长约一尺,四指宽,最上方是白玉雕花,正中一整部分被打磨得平滑如宝鉴,此时荧荧显出一行字。
【冉克让:裴航在塔木陀之前去过南疆。】
元贞有些惊讶,没怎么动脑就回复他:【具体哪里知道吗?我马上就要去南疆。】
【冉克让:清流剑宗派你去白蜡山?正好。】
【元贞:什么正好?】
【元贞:你怎么知道的?】
【元贞:裴航去的是白蜡山?】
【冉克让:有人拿着崆峒道人的符阵功法找渠道倒卖找到我这里来了。】
【元贞:白蜡山不是刚现世就被封了吗?他在白蜡山也待过?】
【元贞:还在吗?】
过了有一阵,她才等到新消息。这回不是文字,而是一个不认识的符标,她刚用神识轻触,冉克让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还带着闷闷的轻笑。
【冉克让:*(元贞,你得帮我。)】
他嗓音条件极好,是音乐剧男A角会有的那种清冽,磁性。
【冉克让:你去找天微峰的薛炎,就说有人托你给他带话,前年三月廿一在弘农买的消息有了,东西在武德。】
【元贞:?】
【元贞:什么东西?】
【元贞:真的假的?】
【冉克让:真的。玄铁矿。】
【元贞:那你没有别的渠道告诉他吗?】她隐约猜到他是要用自己
', ' ')('的人挤占这人的名额,再披皮混到队伍里来。
【冉克让:*(你还不知道你们剑修吗,山都不下的。)】这回还是语音,带着苦笑,还有几分调侃。
【元贞:……好吧。】
元贞按冉克让的指示,去天微峰找那人传话。这位薛炎师兄不疑有他,激动得快要跳起来,匆匆谢过她后转身就走。
好吧,说实话,剑宗给弟子的忠告“不要逞口舌之快,而要以身体力行”还是有道理的,毕竟这么实诚的弟子万一被人套话太容易吃亏,还是能打就打比较好,莽就完事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