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月美手上麻利地酌酒,嘴里亲亲热热地招呼。
“等了老半天,饭菜都冷哒。刚才,我又下锅加热了一次。”肖月美放下酒瓶,替卜思源、火白鲢摆好小板凳,说,“来来来,架势!”
大白天,岸上不时有来往行人,湖里经常驶过船只。为了隐蔽些,宴席摆在船后舱。往日请卜思源喝酒,也是在后舱举行,只是时间要晚,多半是半夜间。这次不同,是因为卜思源在跑顺风船,再不怕黄春江晓得了给他批评。不过,还是夹夹尾巴,省得群众发现了提意见。
为了两全其美,把宴会办出新水平,肖月美削了两根新桠,将船棚顶得老高,每一块锁幅板子都擦得干干净净,灵灵醒醒,伸手一摸,没得一点点儿灰尘。平素日摆设的零碎东西全部挪开,中间放着炉子蒸缽,大盘小碗,全都装得堆堆尖尖。酒宴周围宽敞,坐四个人舒舒服服。客人各自照主妇指点的小板凳坐好,朝锁幅板子上一看,眼花缭乱,红烧鳜鱼搁葱花,清炖黄牯下油面,醋熘水鱼放辣椒,黄焖鸡,糖醋肉,还有丝瓜、茄子、豆角、小白菜等好几样新鲜时蔬。一共摆着十几样,散发出一阵阵馥郁清香。
卜思源耸了耸鼻子,恨不能把香味吸进肺腑。
火白鲢嘴里发痒,涎水流出了嘴角。
卓有德见堂客将一切照事先商量的安排得熨熨帖帖,多情地看了她一眼,满意地在卜思源左边坐下。
肖月美就坐在卜思源的上方。
“吃呀,卜支书!”檀香皂肖月美拿起筷子,指着菜碗里,说:“弄得不好嘛,领一下俺的心意唦!”
“方圆数里,哪个不晓得你的手艺好啰。莫说是吃,就是看一眼都饱哒。”卜思源垂涎欲滴。
“弄起哒,味道不好也要吃。”船上的男子汉,酒席宴上的主持人也帮腔。卓有德举起酒杯,说:
“先干一杯。来,学勇,干!”
火白鲢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一边咽菜,一边说:
“好,干杯!”
卜思源、檀香皂同时举杯。
卜思源手中的杯子举到嘴巴边,又放回原地,说:“酒菜这样丰富,为什么不早给个信呢?”
卓有德一时迟钝,问:
“为什么?”
“要是早些给信,我会把刘县长、贵厂长留下来住一晚,要他俩痛痛快快喝餐酒再走,那几多好呀!”卜思源转向肖月美,看到那双野葡萄似的眼睛珠儿勾魂地望着他。他假装不经意地问:
“嫂子,你说呢?”
檀香皂没有回答,嘴角挂着风骚的笑意。
火白鲢晃着平顶大脑壳说:
“对啦!如果刘县长、贵厂长在场,意义非同寻常啊!”
卓有德说:
“俺这小小的破船,哪容得下两个大领导啰!住惯了高楼大厦,到俺这里来低头弯腰,莫弄得吃没吃得,喝没喝得,多的受罪。”这是他嘴里说的,心里却在说:“不是我不接他,也不是他不愿来。哎,有什么办法呢?不背人眼不行啦!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掉以轻心,不然就会坏大事。”
卜思源摆了摆手中的筷子,不赞同地说:
“你不了解,刘县长不是那号人,他蛮合脾胃嘞!”
卓有德正要讲自己的话题,听卜思源讲到这里,觉得正是好当口,便提头道:
“卜支书,你处处得到刘县长的赏识,你也知恩图报,处处向着他,总是维护他的威望。”
卜思源说:
“伙计,酒席宴前吐真语。你的话,一点也不假。是刘县长培养我入党,是刘县长荐引我当干部。而今,又是刘县长要我出来主持春柳湖的全盘工作。没有刘县长,哪有我卜思源的今天。有奶就是娘。这样好的恩人,我不亲,亲哪个啊!”
“是的,是的!”肖月美梭了一眼卜思源,说:“这回,刘县长给你撑了腰,压了邪气,大快人心。”
火白鲢说:
“就是要压。不压会拐场。你看,黄春江把个好端端的春柳湖弄得像个什么样子啰!”
“不成体统。”卜思源说。
“稀里糊涂。”火白鲢说。
“乱成一锅粥。”肖月美插话。
“你看他昨天在会场上那神气,还不服输嘞!”卓有德想给卜思源敬个大黄牯鱼,见他手里口里都忙不赢,打消了敬劝的念头,朝堂客递了个眼色。
“昨晚的大会上,他被刘县长刮了一餐饱的。可惜你们俩分头主持会议去了,没有亲眼看到。那才痛快啦!”火白鲢吃着,说着,吐着,喝着,忙得满头大汗,像撒了渔网一样。
卜思源说:
“他越是不回头,越有好的给他看。刘县长把他这样一整,看他还有什么狠。”
“屁!黄喜妹哪比得上卜支书一个小拇指。”肖月美从男人的眼神里明白了,自己少吃少喝,多给卜思源、火白鲢敬酒劝菜,嘴里给他俩打气鼓劲,尽可能套出他俩心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