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要抓大鲨鱼
令谁也没有想到,整个形势一夜之间发生变化,这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来了一个180度的大逆转,从1966年9月24日开始,上上下下开始抓右派,那些写过大字报的人成了被抓的主要对象。
在春柳湖捕捞大队,李沅发、周生法、历抗美,包括历水莲在内,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了。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春柳湖涌动,重点冲击着李沅发、周生法。指责他俩造黄春江的反,写黄春江的大字报,是为了搞黄春江的名堂,要抢黄春江的班,要夺黄春江的权。还指责他俩利用历抗美的年轻单纯,涉世不深,做他俩的炮筒子。把历抗美带坏了,会得不到好报应。
这个时候,还有一种说法在背后传开:
“李沅发、周生法别有用心,开始搞了黄春江,接着搞了卜思源,往后不知还要搞谁。李沅发、周生法是春柳湖大队的大鲨鱼,要把他俩抓出来。”
背后还有一种说法:
“李沅发、周生法是明斗黄春江,暗保黄春江,他俩是春柳湖最大的保皇派。”
这段日子里,无论大队、小队召开干部会,黄春江明明白白要李沅发、周生法参加,可到开会时却不见他俩的影子。
究其原因,送通知的人说根本找不到他俩的影子。
为此,黄春江一时冲动,还摔坏了一个杯子:
“那才来了鬼哒!他李沅发、他周生法又没有从地球上消失,怎么会找不到他俩的影子?你们这是一箭双雕,既要让他李沅发、周生法坐冷板凳,又损我是小肚鸡肠,容不下给我提过意见的人。”
黄春江尽管发了火,但依然阻挡不住对李沅发、周生法的冲击,连日来贴出了不少怒骂李沅发、周生法公报私仇、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大字报。
一时间,李沅发、周生法被搞得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
有人提出要批斗李沅发、周生法。因为他俩是春柳湖的大鲨鱼,是最大的右派。
黄春江坚决不同意。他说:
“李沅发、周生法对我提的那些意见条条都是正确的,指出的那些问题个个都是事实求是的。为什么要把他俩打成右派?如果党内多一些这样的人,我们就会少犯错误,甚至不犯错误。”
刘源福、雷银河、雷耀湘、胥大海旗帜鲜明地支持黄春江的观点,坚决不同意把李沅发、周生法打成右派。
可是,邢国荣、赵海南、徐耀山等人却坚持要把李沅发、周生法打成右派,而且要公开抓,公开斗。
邢国荣对黄春江说:
“你这样保护他俩,是带着个人恩怨和个人感情。如果李圣芝不逼着李沅发烧毁大字报,你会不同意抓李沅发的右派吗?你如果坚持不同意,我们就要连你一起批斗。”
雷银河听不下去了,说:
“你们总是以已之心度他人之心。你们根本不理解春江那大海一般的胸襟。”
徐学勇说:
“没想到雷大队长讲起话来也变得文绉绉的了。”
雷银河冷冷地回敬道:
“火白鲢!只有你就可以文绉绉的,老子就不行吗?”
邢国荣、赵海南等还是坚持抓鲨鱼行动。他们先抓了周生法,关进大队部里,命令他写反省。
接着,他们去抓李沅发。
黄春江闻讯,赶紧给李沅发递了一个信号。
李沅发看到信号,抓起一根渔篙,飞身跃上他的那条小五斗渔船,渔篙朝岸上一撑,小渔船箭一般离去,躲进了芦苇丛中。
邢国荣、赵海南、徐耀山等人怀疑是黄春江给李沅发递了信号,但没有抓到真凭实据,也毫无办法。
不过,他们总结了经验和教训,一则为了扩大影响,二则为了防止干扰,把周生法押解到离春柳湖大队七里路之远,处在沧港镇的鸬鹚生产队,召开批斗会,逼他承认自己是右派。
周生法不仅不认一句错,还坚持他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忠实执行者,他是根正苗红的革命左派。他认为卓有德来路不明,要求对他的历史展开调查。这是他的民主权利。
他几乎逢人就说:
“解放时,我周生法就看出卓有德有问题,不同意接收他落脚春柳湖。即便要接收,也要先查清他的来路。要防止他是隐藏的阶级敌人,化了装的美女蛇。可是刘国池、卜思源帮卓有德的忙,很随意地就把他收留了下来。我周生法只是个贫渔协会副主席,手中没有实权,讲话算不得数。胳膊拧不过大腿。谁有权谁说了算。”
周生法每次讲到这里,都是满脸怒气升腾。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却得不到采纳,而且长期被压抑,他觉得十分痛苦。这导致他气闷在胸,火气与日俱增。
他的意见得不到采纳,他就自己采取行动。这些年来,周生法时刻注意观察卓有德,监视他的行动。每年去洞庭湖打麻网,周生法都注意调查卓有德的情况。特别是今年5月与卓有德一起去城陵矶捕捞江花,与历崇德一道发现了他的反常行为,而且还观察到了他手臂上纹有的一个特殊记号。觉得他硬是逃亡的反革命。
这天,站在太阳底下接受批斗的周生法坚持说:
“如果经过严格调查,卓有德没有历史问题,是真正的穷苦渔民,我首先在卓有德胯里钻三圈,然后在鲤鱼嘴码头那棵百年柳树上一头碰死,以谢对卓有德的污灭之罪。我周生法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