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军队抵达槐安城的时候,正值一年之际最为寒冷的严冬之时。
今年的北部大雪从未间断,下了两个月之久。
初到此地的将士难以抵御这样的寒冷,多是病倒在榻。别说操练了,有些就连起床都需要人在旁协助。
看着这样的场景,郑华松很是担忧,愁眉不展的立在雪地上。别说这些士兵了,就是他自己也有些受不了。要不是穿了上好的狐裘子,外加带了不少暖身的滋补品,每日进补,他也要病倒了。
这样的兵,若是上了战场,恐怕不出十日,就要兵败。
他一手握着暖炉,一边喊着站岗士兵,去,请孟大人和梁王来军中议事。
那士兵得了指令,立刻高声应道,是!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孟秋成就来了。
她知道郑华松定是会担忧,所以原本也是想来看看的。结果走到半路就恰好遇到了前来通报的士兵。
郑华松看到孟秋成,便道,孟大人,军中的士兵多是生了病,这可如何是好?
孟秋成上前安抚道,将军莫急,这北地寒冷一时无法适应也是正常。当年我也曾在山中带过些时候,冬日山里的温度也极为寒冷,不比北地暖和多少。恩师授业于我,也传了些强身健体的法子,可以一试。但这法子是其一,更重要还是毅力二字。
郑华松听罢眉头一松,露出一丝笑意,孟大人有何法子?
孟秋成但笑不语,只是侧头看向给自己送消息的士兵,吩咐道,让火头军的人给全军将士准备好姜汤,无论是否生病,每人一碗。喝完之后,无论能否下床都到阵前集合。
那士兵面露难色,看了一眼郑华松。
郑华松也不知孟秋成到底是有什么法子,不过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便对那士兵点了点头,就照孟大人的吩咐去做。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所有人集结完毕。
孟秋成站在阵前,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飘落的雪花。
我知道你们不适应这样寒冷的气候。北姜蛮子长居此地,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候。可富察尔泰和他手下的兵,也曾是大周的兵,他们能做到的,你们难道就做不到吗?
忽而其中一人嗤笑道,孟大人要是像我们这般,怕也不会这样说了。
寻声望去,孟秋成眉目一冷,她对此人很有印象。
此人名叫刘易全,是军中校尉。身材魁梧,体魄康健。一路上,这人对那些生病的士兵多为照顾。
可这行军打仗,上了战场,不能自保光是一味的指望别人,一旦别人无法脱身保护你,你就必死无疑了。刘易全虽是好心,但这好心很可能会害死那些士兵。
孟秋成收了笑,沉下脸盯着他,将脖子上的护颈取了,又将身后的狐裘披风解了下来。递到身旁的士兵手中。
此刻她所穿与这些士兵也无多少差别,甚至更为单薄。
她活动了下筋骨,走到刘易全身前。既然你对本官有质疑,那本官今日就与你们一同操练,你看如何?
刘易全颇为不屑的笑道,只怕大人身子金贵,吃不了这样的苦。万一大人也病倒了,末将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呵,你倒是精明的很!这样,本官不管有任何事,都不会怪罪于你,如何?
刘易全一听也来了精神,这孟秋成是个贪财好色之徒,人尽皆知。他虽有不服,却不敢放肆。现在他自己夸下海口,简直不自量力。能够趁此机会好好打击他一番,不失为一件乐事。
大人说话当真?
孟秋成点点头,当真!不过,本官也有个条件。
刘易全眉头一皱。
孟秋成看他那模样却笑了,放心,不是要为难你。只是今日若是本官做到了,你们每个人都必须做到。做不到之人,依军法处置,仗责三十。
刘易全索性把心一横,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难道也不如一个贪财好色,安逸享乐之徒吗?
他当下立刻点头,那就一言为定了。
看他那一副信誓旦旦,好事胜券在握的样子,孟秋成在也心底暗笑开来。
魏元昊匆匆赶来,见所有士兵都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有些惊讶。
郑华松将孟秋成与刘易全打赌一事说给他听了,魏元昊却冷笑道,哗众取宠罢了。这些士兵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严寒,生病在所难免。这样的赌约,若是输了,只会让将士们更加丧气。郑将军身为一军主帅,怎么也任由他如此胡来?
郑华松不以为然,本将倒是觉得孟大人会赢。若真是赢了,对这些士兵来说便是最好的鼓舞和证明。
郑将军真以为他能做到吗?
能不能做到,等过了今日便知晓了。
见郑华松偏袒孟秋成,魏元昊脸色铁青,既然郑将军已经决定了,那本王在此也是多余的。本王就先告辞了。
郑华松也没有阻拦。
这一次辅成王称病不出,皇上已经有所行动。纵然这辅成王和梁王平日里颇赋贤名,可这贤名之下多少人心不古,他也是见过的。尤其是这一次,辅成王的病,也病的太过凑巧了。
他虽很少过问朝中事,但忠奸善恶,他亦不会轻易听信别人所言。
朝中局势皇上已经明显更胜一筹,若有人包藏祸心这一次也一定能彻底肃清了。
午时已过,孟秋成的眉头被雪染上了一层白雾,士兵送来了姜汤,孟秋成一口喝下,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
侧头看了一眼刘易全,他倒是十分坚持。
其余的士兵多已经坚持不住,这个刘易全竟还能咬牙坚持。孟秋成不由勾了勾唇,这人倒是条汉子。
又过了一个时辰,更多的士兵已经坚持不住,有些冻的嘴唇发紫,哆哆嗦嗦,有些几乎冻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孟秋成吩咐人,又送了姜汤来,然后厉声喝道,大老爷们,就这么点本事吗?看来你们平日里,这日子过的还是太舒坦了些。喝完了姜汤,全都给我脱了衣服,跑起来。要是有人承认自己不是个男人,本官绝不勉强。自己去领罚,今日本官便不追究了。明日若还是有人退缩,一样去领罚。后天依旧如此。
刘易全喊道,大人这不是要人命吗?
欸,刘校尉,咱们之前都说好了。做不到自然是要受罚的。况且本官已经决定了,要与你们同甘共苦,每日督促你们训练。还是说,你们这些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出来将士,连我一个文官也不如呢?
刘易全还欲反驳,孟秋成立刻阻止道,行了刘校尉,你不如省省力气的好。离开黑还有几个时辰,万一你也坚持不住。呵,军令如山,你既然自己说过的话,那可就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了。
刘易全见孟秋成与他们一样,虽未曾打着赤膊,也仅仅是身着一袭单薄长衫。但却一点都未受影响。之前真是小看了孟秋成,没想到他竟如此有毅力。
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刘易全也只得无奈咬了咬牙,接过火头兵送来的姜汤一饮而尽。
天色渐暗,这一日的折磨,比上战场还要疲惫。
不少人都已经没有力气动弹。
孟秋成命火头军将雪水融化,烧开,拉了一个围布,又命人从富察府端来了好些暖炉放在里面。
刘易全和一种士兵看着这架势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名火头兵忙道,这是孟大人给你们准备的,说是去去身上的寒气,解乏的。这雪水虽说算不上干净,不过热开之后,给大家泡个澡倒是可以的。孟大人想得可真是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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