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想要给自己惹事,牵扯进去会有多少麻烦他不知道,理智告诉他不要多管,哪来那么多善良的人,大多数的人,本质上是自私的。
他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听见的离开,腿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的往前走,一步步,直到巷口。
终究是没有忍住,罗岩往那里看了一眼。
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靠在墙上,手臂无力的垂着,小巷阴暗,加上头发遮挡,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她的裙摆印着红色的蔷薇花,有些部分,罗岩分不清是血还是红色的花。
就算自私,也仍旧保留一丝善念,人终究是人,并非冷血动物。
罗岩朝着那处奔去。
离得近些,他才看清她身上的伤。
无袖连衣裙将纤细手臂露在外面,狰狞的伤口将纤细洁白污染,她小腿处鲜血淋漓,各种伤痕交错,但是伤口并不深,她身旁还留着荆条,大概是被那些抽出来的。
脆弱,渺小,好像下一秒就会离开。
罗岩当年也才二十出头,被家中保护的比较好,遇到这种事处理的不算好。
他蹲下身,咽了咽嗓子,颤着声问:“要,要帮你报警吗?”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否还是清醒的。
罗岩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她忽然伸手,很艰难的拉住了他。
“不用。”她说话都费劲,喉咙都是哑的。
“能,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吗?”她断断续续说着。
罗岩连忙点头:“好好,那,我扶你起来。”
那一路,罗岩都没有看到她的样子,她的头发没有很长,只到锁骨上一点,但是一直都贴在面上,也许是被汗浸湿了。
罗岩没听到她发出一点声音,哪怕那些伤,看着都触目惊心。
在医院,他让她在诊室里处理伤口,费用什么的,都是他去缴的。
排了很长的队,等到他回来时,女孩子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白裙子上依然血迹斑驳,可她很用力的挺直了背,将一沓现金交给了他。
那是她方才跟别人换的。
她向他鞠了一躬,道:“这位先生,谢谢你,你是个好人,今天,麻烦你了。”
那一刻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罗岩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小人,面对那样的情况,依然想着退缩。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这声谢。
“我……”
“我不能太晚回家,所以我得先走了,再见。”
只在她抬头的一瞬,罗岩才看见她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一张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平静,好像这些事,她都已经经历过千百遍。
她看着,似乎并不大,应该还是个学生。
那席带血的白色印蔷薇花的裙子,逐渐消失在了眼前。
最初的几年里,罗岩常常会想起她,记不清样子,最深刻印象便是那裙子。
他初入画坛时,因那条裙子得来的灵感而创作的画,让他拿下了绘画生涯中的第一个奖项。
后来,得过的奖越来越多,成就越来越高,再没有人提起那副画作,他也就渐渐忘记了。
可就在今天,他不知怎么回事,开始看起了自己的往昔画作,恰好看到了那一幅。
画的名字叫做,荆棘蔷薇。
罗岩终于想起来了,原来那个裙子上布满鲜血的女孩,叫做荀白露。
蔺知宋听完这一切,最深的感触,是恨自己无能。
他还说自己喜欢荀白露,连她这些年遭遇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总以为,她的不幸只是因为家庭。
数十年里,她经历的都是双重折磨,一个个把她逼到绝境去,看着她哭泣嘶喊,无动于衷。
“先生,您怎么了?”邻座的人问他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在流泪。
哭泣是懦弱的表现吗,不是的,可以是心疼,可以是无能无力,也可以是愤怒。
在那通电话的最后,蔺知宋请罗岩帮了个忙,帮他查一查,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要真相,要证据,他要蔺知玟,付出代价。
无论血缘,那是她自己种下的恶果。
一起帮忙的还有陈嘉央跟闵粤,时间紧迫,人当然要多一些。
所以,蔺知宋刚下飞机,手机的消息就铺天盖地的来了。
视频,照片,自述,录音,全都有。
这些人想挖一些人和事,有千百条路子。
蔺知宋是一点一点往下看的,一个字都没有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