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的人快要窒息。
所有人目光灼灼全烧在谢汀脸上。
她似无所觉, 径直望向陈导, 笑问:“我表演完了, 陈导?”
刚才那话题跟没提过似的,轻飘飘便揭过了。
气氛陡然一松, 几道视线这下全胶着在了陈导身上。
他乍闻那个消息时, 是猛然站起了身子的, 这会儿, 椅子正斜斜躺倒在地上, 陈导目光沉沉, 死盯在谢汀身上。
只要是混圈的,无人不晓名导陈启和安颜的纠葛, 《南雁》如同绝唱, 是再也送不出的礼物。
现下, 这小姑娘就站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宣布, 我就是安颜的女儿。想不到吧?安颜还是个小三呢。
陈启后槽牙都几乎咬碎了。
“你们都出去。”他开口, 视线却未移动半分。
门是冯歆然关上的, 透过门缝,她望向谢汀的视线,复杂难言。
屋里空荡荡起来, 静了片刻。
“你是她女儿。”这话像是在问谢汀,又像是他在说服自己。
“是。”谢汀点头, 事情发展到这样, 她没有后退的余地, 她谢汀……从没有怕过什么。
陈启站着,身材高大,谢汀只能抬着头,迎上他冷如钢针的目光,重复道:“我是。”
“呵。”陈启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忽然抬脚踹上了脸前的桌子,一声巨响,桌子轰然倒地,跟后头的椅子成双成对的狼狈。
谢汀惊得肩膀一抖。
“怕?你还会怕?”陈启讥讽,“怎么,小姑娘,你可真是谢家的种啊,一脉相承的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为了往上爬,什么都可以不顾!怎么,你以为一放出这个猛料,我就会把《南雁》的女主角给你?”
谢汀半敛的睫毛微微一颤,她眸底飞快闪过一丝迷茫,快的叫人看不清。
“你看看,你看看网络上会怎么说她!舆论是会吃人的!”陈启怒火澎湃,猛地往前迈了一步,“你和你后妈争斗,为什么要扯上已经死了的人?!她都死了,你妈妈都死了!你还要把她从地底下拽出来,扔到聚光灯下去,给人红口白牙嚼烂她,吐沫星子淹死她!”
“她一辈子,也就做了那么一件错事……”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心头苦到揪成一团,“她已经付出代价了,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人都成一抔黄土了……”
“怎么就不能给她点儿安生日子过呢……嗯?”
谢汀眼角的泪终于掉下来。
她忍不住哭出声,泪眼朦胧里看着面前的陈启。
他年纪不小了,但身材很好,平日里一定常常健身的,只活的糙,胡子都没刮干净。
这会儿,他似是难受极了,肩膀微耷,竟看起来平白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谢汀抬手狠狠擦了下眼睛,扯得皮肤都痛了。
“我妈妈没有做错事。”
陈启扯着嘴唇讥讽地笑了:“哦,众口铄金,你现在去看看,谁信你?你知道人最爱做什么吗?给一张白纸,溅上几滴墨渍。谁管你纸有多白呢?别人只爱看你身上的污点有多黑,多不堪,多猎奇。别人都说你好,我偏要毁了你。可她都死了,你拉她出来鞭尸,图什么?”
谢汀的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可明明哭着,她却弯着眼睛笑起来:“陈导,您就等着看吧。”
陈启看她这模样,恍若透过这女孩儿,望见二十多年前。
那个女人,梗着脖子跟他犟:“我爱谢开成,我要嫁给他。陈启,你就等着看吧。”
他忽然叹气,不再看她一眼,抬手打开门,径直走掉了。
何文放小心翼翼推门进来,拿纸巾先糊到谢汀脸上,心疼的很:“别哭别哭了,这风口浪尖的,出去给拍到,不定把你写成什么样呢……”
谢汀自嘲一笑:“为了跟后妈别苗头,把自己亲妈拉出来鞭尸的小白眼儿狼呗。”
何文放可不敢顺着这话头往下说,拿出来化妆包让她补妆,先遮了通红的眼圈,帽子一戴,倒也不显眼。
收拾停当,他揽着她肩膀往外走。走廊里遇见,何文放就把她脑袋往下压,压得谢汀脖子疼。
终于到了停车场,她松口气,抱怨着挣扎:“你是猪吗,要压死我啊!”
何文放死活不松手,一手压着她脑袋,一手捂住她的脸,整个人都被他驾着走,云里雾里就停在一辆车跟前。
他抬手开了车门,朝她后背一推,然后“啪”地一声关了车门,一气呵成流畅万分。
谢汀闷着头往前一撞,脸颊撞到个硬邦邦的玩意儿,她下意识蹭了下,眼前还是黑的,鼻子先嗅出来点味儿。
这味道,她已经太熟悉。
“应辞许?”她支着手爬起来,把碍事的帽子往后一拨,便见他皱着眉,神色里带着点嫌弃。
谢汀这才看见,他深色西装上,手臂处一片白,显眼的很——是她刚补过的妆,蹭在上面,留了一层粉底印儿。
谢汀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尴尬地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何文放哭着嚎着打电话说你要被陈启打死了,求我来收尸。”应辞许讥诮着,还不忘加了一句,“西装钱回头打我卡上。”
谢汀撇着嘴翻了个小白眼:“小气鬼。”
应辞许淡淡睨了眼她还泛着红的眼圈:“小废物。又哭个什么。”
谢汀愣了下:“你叫我什么?”
应辞许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指一顿,而后不动声色道:“怎么,你觉得你挺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