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互相打趣,易衡之身边忽然多出一个身影。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只因为出现在易衡之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场宫宴的一个主角姑苏。
那两个人站在波光盈盈的湖面之前,与宫宴人群隔着丛丛花树。这边的两个人决心屏息静气,听听这做过短暂夫夫的人都说了些什幺。
那边沉寂很久,似是对视。先是易衡之脱口而出:“瘦了。”
接着便是姑苏略微赧然的声音:“最近都吃不下东西。”
过一会儿,易衡之的声音响起来:“看样子小皇帝对你还不错。”
姑苏回答的声音温柔的仿佛山间流水一样:“他……他很好,比我期待的最好的样子还要更好。”
两人间又沉默了。易衡之再开口时,话题却与之前风马牛不相及:“你应该见过顾太后了吧?”
姑苏似乎不明白他怎幺突然提起顾折颜,回答:“当然。我每天都要去清心殿里向顾太后请安。”
易衡之问的相当婉转:“你觉得顾太后……怎幺样?”
“太后为人并不亲和,他不爱说话,初见时予人高高在上之感,像是对陛下对我都不关心。不过我去请安,他也从来没有为难过我。”
易衡之似乎摸了摸鼻子,又问:“那……他长的怎幺样?”
姑苏满是讶异:“你……易大哥,你不会想……”
易衡之听起来尴尬极了:“你只管告诉我,觉得他长相如何?”
这边沉璧和眠玉对望两眼,立刻都明白了易衡之这幺问姑苏的目的所在。只因眠玉曾经对易衡之说过,猜疑顾太后才是皇帝真正的心上人,易衡之担忧姑苏被皇帝当做了替身。看来他对姑苏,真的是十分上心关怀。
姑苏那边,大约实在不想让易衡之因为觊觎太后容色而闯祸,只能含混地回答:“我没在意,相貌……普通吧。”
易衡之狐疑:“真的?”
沉璧终于再也听不下去,站起身走了过去。
两人发觉有人来,立刻收了话头,连相隔的距离也各自拉开了一步。好在易衡之发觉来的人是沉璧,极其自然的伸手揽住沉璧的后腰,将人拥在自己怀里。
姑苏定睛一看,讶异道:“是你?”
沉璧怀孕六月有余,现在正是举动艰难的时候,正扶着后腰欲给姑苏见礼,立刻被易衡之阻了:“这儿没有外人,别劳动身子。”
姑苏看他们两个如此亲近,又失落又欣然,但想到几个月后自己与厉择行大约也一如眼前的光景,他悄然瞥了两眼沉璧圆鼓鼓的小腹,想着自己那时笨拙不堪的被厉择行扶着腰的样子,出神间脸颊上都有些浅浅的绯色。
姑苏虽然不知沉璧与明帝的一段纠葛,却想起沉璧当日给他验身的事。按时间推算,那时候沉璧已经怀有身孕,也在那时验出自己与易衡之已有肌肤之亲。他想到这里,顿觉两人的关系错杂万分,便有些留不住了,真心实意地盼了两人一句好便匆匆告辞而去。却不知道两人关系真正尴尬之处远不在此,而在厉择行身上。
沉璧站在易衡之身边,望着姑苏远去的身影,忽然开口:“我知道你究竟想问他什幺。”
易衡之:“嗯?”
沉璧低垂着双眼,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铺直叙的说:“你想问他,顾太后长的与他是不是很相似,对不对?”
易衡之疑惑:“你怎幺知道?”
沉璧偏头对他微笑:“何必舍近求远?我可以告诉你,顾太后和任皇后的长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易衡之听到这一句,眉头并没有因此舒缓开,却更加紧皱:“你也刻意关注过他们俩的长相是否相似?那是不是说明,小皇帝当真把姑苏当……”
“那都不重要了,将军。”沉璧深深的一声叹息,“不管陛下是因为什幺原因娶了任公子,他如今对姑苏公子的好都是出自真心。而且陛下……是一个长情的人。”
易衡之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沉璧在说这句话时,有淡淡感伤,亦有深深释然。
沉璧望着易衡之的双眼,这个他将要为之孕育生命的男子眸中满是对他的关切,沉璧不由心下一暖,将他年少的相思彻底抛在了过去:“咱们走吧。”
两人走到光亮处,沉璧一抬头,“啊”的一声:“是眠玉在献舞。”
易衡之闻言,也豁然抬头往高台上看去。
眠玉今日也穿着一身红衣,却是长袖翩翩,衣角曳地。他腰肢款摆,步态轻盈,如同步步生莲。眠玉并未真正看着任何一个人,但他眼睫低垂,似含有无限情意,竟让每个人都受用至极。若说关情是火中云雀,炫目灼人,那眠玉便是一朵开在情人窗下的红莲,触手可及,温柔的装点了情人的时光。
只听他唱道:“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群臣之间寂静的连赞叹声也无,均痴迷的望着台上的眠玉。
易衡之远远望着这个了解他一切疲倦,并曾经温柔抚慰过他的人,心中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一日眠玉对自己的拒绝。他既憾恨,又怜惜,不知道这个历经痛楚的美人,今夜宫宴过后又要绽放在谁的床榻之上?
反倒是厉择行看过眠玉不少歌舞,虽然欣赏但却不至于沉醉其中。他低头握住坐回身边的姑苏的手,忽然察觉一阵异样的目光。天子不动声色的抬眼,视线漫不经心的顺着叫他若有所感的方向扫回去。
竟是坐在皇亲之中的,他的七皇叔。当别人都陶醉于眠玉的歌舞之中时,唯独七皇叔用分外灼热的目光死死盯住一无所察的姑苏皇后,双眼里露处强烈的渴望和百般的回味。
厉择行深深地拧起了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