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那对夫妻没有什么生物知识,没有伤及要害。但他们再晚一点发现她,估计周摇也就失血过多死了。
原以为周摇也今天醒不了,结果丁瑜准备走的时候,周摇也醒了。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巴很干,脆弱得仿佛泡沫,触手即破。
宋铎昀激动地给所里报告好消息,又叫来了护士:“太好了,太好了,终于醒了过来了,我差点以为我要吃你的豆腐饭了,还要随葬礼礼金。”
病房里叽叽喳喳。
她带着氧气罩,说话轻若蚊吟。丁瑜靠过去,听了半天发现是在叫宋铎昀。
宋铎昀凑过去:“我在我在,救命恩人是我,周摇也你有什么话你就说。”
下一秒,只听氧气罩下面传来一声:“太吵,闭嘴。”
宋铎昀拉了拉嘴角:“对救命恩人说这种话,我要拔你氧气管了。”
周摇也觉得自己眼皮很重,睁开眼睛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她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觉得有一只沉重的手又将她往虚无中拽,隐隐听见有护士和医生进来了。她想要看向护士的时候,眼睛又闭上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她听见护士在说:“江医生这不是陈医生的病人吗?”
“陈嘉措跟主任被妇产科喊走了,有个孕妇出车祸了,抢救去了。”
……
陈嘉措?
她感觉自己在做梦,梦见了海风。
梦见十九道坡下,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人朝她挥手,他手里拿着早饭,海风将校服外套吹得鼓鼓的,他面容有些模糊了,声音也仿佛叠加了一遍又一遍的混响:“周摇也好巧啊,又遇见你了。”
周摇也再醒已经是后半夜了。
陪房照顾病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况且宋铎昀和周摇也只是同事。虽然她一直躺在床上,但也要清洗身体,擦洗的工作他又不能帮忙,宋铎昀不得不给她请一个护工了,
照顾同事不用上班的待遇很好,但是他实在是受不了陪护的硬板床了。
让护工照顾,其实一件抹杀自尊心的事情。
毫无隐私自尊可言。
但一个躺在病床上挨了刀的人,需要的是康复而不是自尊。
周摇也清醒之后也自始自终没有询问任何自己受伤的问题,仿佛在她心里自己也是一个该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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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丁瑜的女人走了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秦医生说可能是双向情感障碍,但具体是一型还是二型他还需要和病人接触之后才能判断。
陈嘉措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个电话喊走去抢救一个孕妇了。
忙完之后,他路过周摇也的病房。
陈嘉措自从周摇也入院以来从来没有去过她病房内,他有意避开她,但是又总趁着夜班四下无人,她已经睡着之后,站在门口偷偷看她。
就像是以前大学的时候偷偷去看她打辩论赛一样。
那时候周摇也清冷中带着些艳丽,她让人过目不忘。
今天那个在手术时自称她丈夫的人不在了,想到她身上的那些疤痕,陈嘉措无数次想出现在她面前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但他算什么呢?
曾经的高三同学?大学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大学校友?
那是她的家事。
家事,让旁观者酸掉牙,又无能为力的两个字。
他想到了今天同医院的心理医生和那个自称是她同事叫丁瑜的女人之间的对话。
抑郁又躁狂吗?
望着那个躺在病床上有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盖住的周摇也,陈嘉措也只能看着被子微微隆起的弧度,就这么干看着。
江承航胳膊下夹着病例,在走廊上看见鬼鬼祟祟的陈嘉措,在他背后吓了他一跳。
然而,没成功。
他依旧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泰然自若。
江承航朝病房里看了一眼,打趣陈嘉措这站在别人病房门口偷看的行为:“当我小助理,我带你进去逛逛?”
陈嘉措对他这打趣没理睬,转身就走了。
他没追上去,先去护士站交代了一下病人的情况才回到值班室,发现陈嘉措也在,江承航忙了半天了,他吃了块能量棒补充体力。
陈嘉措还没有到时间下班,坐在座位上,前面摊着一本医学杂志,但视线虚着,一看就知道在发呆。
江承航拧开水杯,倚着陈嘉措的桌子,提到了今天和秦医生聊天的内容:“怎么说?”
不知道。
陈嘉措不知道,他想起自己几次路过病房时,远远地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机的周摇也,她要么在睡觉,要么护工在照顾她,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精致漂亮但是没有灵魂,那不是他记忆中的周摇也。
陈嘉措认识的周摇也骄傲又有点自负,她自信无比。灵魂像是夏日波光粼粼的海面,无比刺眼。
她说她梦想的大学是耶鲁。
因为耶鲁的心态理念。
——要自信,绝对自信,无条件自信,时刻自信,即使在做错的时候。
她会在被他误会要跳海自|杀的时候说‘再平庸无为的人都好意思活着,我怎么可能去死’,她自命不凡,她踌躇满志,是那么地让那时候的陈嘉措憧憬和崇拜。
他陷入思索,窗外的天飘起了雪花。
南方城市冬日里的雨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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