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冲打趣他道:“你莫要背后妄议,若是被那位心有所感,来寻你的晦气,我可护你不得!”晦明童子果然一惊,不敢再说。地星界中,阴死气魔一逃,拳印陡然散去,还原为滔滔寒水,再凌空一转,又自化为一枚亩许方圆的硕大符箓,当空一照,无数金光乱舞,正映在阴死气魔魔躯之上。
阴死气魔拼死逃遁,忽觉法力凝滞,运转不得,竟被生生钉在虚空之中,不得挣动。凌冲见了叫道:“那是甚么符箓?”晦明童子瞧了一眼,没好气道:“斩虚定魂符!能斩断虚空,钉住敌人元神,任其神通变化,也逃脱不得。唯有纯阳之上方能下手修习!那厮分明是出身先天,却来冒充玄阴天魔老祖,当真无耻……”生怕被其感应,硬生生憋住不说。
阴死气魔被斩虚定魂符钉在虚空,无论元神法力如裹玄冰,动一个念头好似也要数息之久,要知长生级数大战,一瞬之间便能决定生死,何况数息?这枚符箓之力委实太过逆天,阴死气魔中招之后,竟只能任人宰割。斩虚定魂符金光无匹,刺的人双目也睁不开,正是最正宗的玄门符术。
浩光道人见了,面色大变,脱口叫道:“荒谬!简直荒谬!”以玄阴天魔之身,竟能施展如此纯正的仙家符箓,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以浩光道人眼力,自能瞧出这枚符箓出自万年之前的太清门户,但最为诡异的是由一位玄阴之上境界的天魔老祖施展出来,直是白日见鬼,以他的道心修为,也不禁失态。不愧为少阳剑派大长老,念头一转已自明白,顿足自语:“上了那厮的恶当了!分明修炼的玄门符箓之道,却假充玄阴魔道,数千年竟不露丝毫破绽。老道真是白活这般岁月了!”想通此处,心灰意冷,转身便走,一道金光直投天星界中,钻入极天宫不见。
第457章 四四五 宙光真水 元神沉沦
杨天琪正在宫中静候,忽见浩光老道颇有些气急败坏而来,忙问:“师伯,如何了?”浩光老道冷笑道:“我和你父亲都上了别人的恶当了!你莫要多问,速速传我法旨,将护宫大阵尽数激发,莫要迟疑!”杨天琪不敢怠慢,忙去传命开启护宫大阵。浩光道人冷笑自语:“那厮精通太清符术,定了奉了尹济之命,潜伏在天星界中。嘿嘿,数千年来以玄阴老祖面目示人,果然好手段。居然不声不响修成了这般法力,老道可万万不是对手。”第四位玄阴老祖竟能施展太清符术,必是用了甚么诡异的法力,冒充魔道高人,其神通境界当真超越纯阳之上,浩光道人也自叹不如,不敢先发制人,且将护宫大阵开启,静观待变,若是那厮杀上宫来,大不了带了弟子法宝出逃彼方世界,寻少阳剑派掌教长老再作商议。
阴死气魔被斩虚定魂符定住元神魔躯,丝毫动弹不得。浩光道人与阴若双双离去,只剩无垢子与元元和尚两位老祖,面面相觑,呆立当场,实在不明所以,先是神秘之极的第四位玄阴老祖操控了宿苍子元神法力,竟然施展出玄门符术,玄阴老祖精通纯阳道法,无垢子只觉脑子有些不够用,呆呆望着那一道巨大符箓将阴死气魔死死压制,不知下一步要如何炮制。
晦明童子小嘴一撇,哼道:“斩虚定魂符最大的功用是将敌人元神抽离出来,捏圆捏扁则全凭自家心意。那厮定住阴死气魔,怕是打的这个主意。”果然硕大符箓宝光大作,阴死气魔动弹不得,空自愤怒嘶喊,被宝光一照,魔躯渐渐缩小,被一股大力牵引,往符箓中飞去。
阴死气魔眼见自家必然无幸,落入那人手中不知被如何炮制,动了天生凶性,蓦地引动魔躯魔气,愤然震碎苦修的一道玄阴禁制。玄阴老祖一身法力寄托玄阴禁制之上,一旦崩散,毕生法力尽付流水,连境界也要跌落。核心禁制一般存于元神之中,阴死气魔存了拼命之心,硬生生震碎一道玄阴禁制,借了法力震动,将元神遁出。就见一团玄妙幽影脱离了死气魔躯,星驰电掣一般向域外虚空逃遁!
阴死气魔也不傻,出手那厮法力高出其太多,根本不是对手,好容易元神脱逃,裹住余下几道玄阴禁制,不投地星界,反向星河逃窜,只要能摆脱追杀,再修炼个千年,还能将法力练回来,若是被对头擒捉,可就万事休矣。
这老魔头应变之速,心思之狠,手段之果决,连无垢子也大起佩服之心,也对那位暗中出手之辈忌惮到了极点。生生将一位玄阴老祖逼得不得不震破法力,遁出元神,那一位的手段可谓通天狠辣,若是转头对付自己,怕是要与阴死气魔落得一般下场。他与元元和尚对望一眼,瞧明白对方心意,还是先走为妙。至于被夺舍操控的宿苍子,二人可没那个胆量去解救,还是他自家自求多福罢。
两位纯阳老祖亦自扭头便走。地星界本是热闹非常,长生老祖如赶集一般来去斗法,忽然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一个宿苍子,还身不由自,外加阴死气魔的一副魔躯,已是无知无觉。
阴死气魔元神遁出,不敢耽搁,元神急如星火,足有七音之速,比之凌冲的剑气雷音可要快上太多,直逼先天血神的血神遁法。晦明童子幸灾乐祸道:“那厮费了许多功夫,结果却让阴死气魔的元神逃了,正是功亏一篑!”正说笑间,天星界中忽起风云,这一次非是意识出游,而是实实在在的通天法力运转,一道灵水透土而出,波色斑斓,搅动满天气象。
凌冲只瞧了一眼,便双目刺痛,元神不稳,心下也起了一股警兆,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心有余悸之下,细细回味方才所见景象,那道灵水似有千万中颜色,绚烂非常,但定神再想,似乎又别无他色,单调的紧,只觉时空错乱,连元神念头运转也变得空幽起来。
晦明童子一声断喝:“还不醒来!”凌冲一个激灵,阳神回魂,叫道:“好险!”晦明童子冷冷道:“当真好险,你这点修为也敢盯着宙光真水乱瞧?”凌冲奇道:“那便是宙光真水么?果然厉害!”晦明童子没好气道:“扭转时空,贯穿古今未来,为七大真水中最为玄妙者,你说厉不厉害?若非那厮天生有这般神通,尹济当年也不会瞧上她!”
晦明童子始终未说暗中出手之辈的名讳,凌冲虽已猜到七八分,但其中曲折委实难以索解,也就不敢直呼其名,摇头道:“宙光真水一出,阴死气魔再无翻身余地了。”
果然如他所言,那一条宙光真水显现,凌空一转,视虚空如坦途,就在阴死气魔元神之前将之截住。阴死气魔本已逃出地星界,几乎就差一步遁入茫茫星河,却被一条波澜大河迎头阻拦,想也未想,又将一道玄阴禁制生生鼓爆!无穷法力夹杂魔气死气,一发冲入宙光真水长河之中。元神紧随其后,只等将宙光真水冲出一道豁口,再夺路而逃。
却见无穷法力与魔气死气还未冲入宙光真水,宙光长河光华闪得一闪,法力魔气渐次凝结,片刻之间竟又复原成一道完好无损的玄阴禁制,阴死气魔固然目瞪口呆,长河一卷,将其元神吞入,连个浪花都未起,就此沉沦其中,连带那一道玄阴禁制也一并吞了。
宙光长河再一扭,已穿破天星界天罡大气,投入地心不见。短短数息光阴,阴死气魔元神已自束手被擒,无丝毫反抗余地,尤其本已爆散的法力,在宙光真水神妙之下,竟然又自复原,众位长生老祖瞧到这一幕,回想阴死气魔沉沦宙光真水之中的惨相,皆是不寒而栗。
越是得道长生,越知其中不易,不知要历经多少困苦,得多少机缘,方能走到这一步,反而最是贪生怕生,唯恐劫数临头,毕生苦功做了画饼,元神沉沦,再度堕入轮回,不得脱出。阴死气魔的下场恰恰最是凄惨不过,连浩光老道那等古井无波的道心,也自倒吸一口凉气。
第458章 四四六 魔躯到手
阴死气魔元神被擒,沉沦宙光真水之中,不知被人如何炮制。阴死气魔率领地星界天魔与天星界生灵不知大战多少年,不止一次暗中偷袭,重伤天星界纯阳老祖,连宿苍子都险些陨落,威风到了极点,谁知竟落得如此下场。无论阴若、吞星还是天星界的四位纯阳老祖,俱都惊疑不定,大起惊惧之意。
阴死气魔之患平息,那位老祖的意识瞬时退去,回归天星界本尊之中,地星界虚空中那枚硕大斩虚定魂符亦自消散,现出还幽寒水与宿苍子元神。宿苍子意识浑浑噩噩,忽然清醒,大惊之下,忙将元神运化成一团精光,暗自查探。半晌之后,确认元神并无异状,这才放心,又将还幽寒水收回元神之中深藏。惊喜发现沉珂尽去,痼疾痊愈,元神清清爽爽,又能施展无穷玄功变化。还幽寒水乃是后天神物,只要稍用苦功祭炼,立成先天之宝,威能无穷,天星界可无这等好物,连纯阳老祖也要爱不释手。
宿苍子对方才之事根本无有记忆,见虚空静寂,无论玄魔老道老祖俱都无踪,知非是好路数,身形卷动滔滔江河,亦自回了天星界本派阵仗之中。他这一去,地星界中只剩一件物事,便是阴死气魔的一尊魔躯。这尊魔躯是阴死气魔本源魔气、死气运炼万载所化,不以强横著称,但变化多端,难当难防,别有一种玄妙。阴死气魔元神一去,魔躯无有中枢,还原为一团幽幽玄气,孤悬半空。
此物可谓先天魔气之源,魔道至宝,若是落在魔道高人手中,加以祭炼,立成无上法器,再将自家元神附着其上,有望修成玄阴境界。希望虽只一点点,但也确是一条可行之路。但此物是那位神秘人物打杀了阴死气魔所留,那人法力通天,其余老祖再是垂涎此物,也不敢动手强夺,生恐引火烧身。一时之间,无人敢动,一尊魔躯、无上至宝居然静静漂浮,无人问津。
晦明童子眼神最好,早瞧见阴死气魔魔躯,双目放光,急的团团乱转,不敢下手。凌冲记起他曾言道,若能得了阴死气魔的本源法力加以炼化,便可补足其破绽,修成真仙级数法力,灵法合一,真正化为法宝。
当初尹济祖师在灵江遗府布下大阵,抽取天妖精气祭炼这一道生死晦明阴阳神符,但半途出了岔子,大阵空自运转,只将晦明童子的灵识孕育成就,却未赐予其一身真仙级数法力。因此神符出世有缺,空自修成灵识,法力却只在元婴之境徘徊,此是晦明童子第一憾事,无时无刻不思补全法力。如今阴死气魔元神已去,空留魔躯,乃是最精纯的魔气所化,生死晦明阴阳神符贯穿阴阳,牵引生死,乃是尹济祖师仿效先天阴阳之气所作,天生能炼化玄魔两道真气,若能得了魔躯炼化,自可一跃成就法宝,再无破绽。
晦明童子馋的要死,却忌惮那位老祖,不敢动手抢夺。凌冲也无法可施,连玄阴老祖都走不过几个回合,若是惹恼了那位人物,翻手之间他的小命就要不保。此时宿苍子已回归本门,自有一干长老迎迓出来,见了掌教,俱都十分叹息,谁想横行两界的堂堂玄阴老祖,居然死的这般憋屈?
宿苍子打发了长老弟子,径自来见赵乘风四人,开门见山道:“方才老道被人夺了舍,至今尤有余悸,不知那厮借了我的元神做了些甚么勾当?”赵乘风道:“我等法力低微,瞧不见地星界中战况。凌师弟倒有异宝相助,对前辈行动了若指掌,便让他来说罢!”
宿苍子望向凌冲,凌冲也无隐瞒,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宿苍子惊骇万分,叫道:“阴死气魔竟然元神被擒?出手的还是最后一位玄阴老祖?所用道法竟是玄门正宗符箓之道?这却是怎么说的!”
凌冲对那位老祖的跟脚知晓的七七八八,却不好挑明,其中牵扯到尹济祖师与太清门之秘,不定有甚谋算,只说道:“玄魔不能两存,如今看来,那位长生老祖乃是纯阳境界,只是用了手段,造成玄阴法力的假象,怪不得其数千年不肯出手,原是怕露了破绽。”
宿苍子苦笑道:“数千年不肯出手,今日一出手,便是震惊当世。嘿嘿,老道和那三个老东西都给人当傻子耍了!”凌冲笑道:“前辈不必介怀,依晚辈看,那位老祖既肯出手打杀阴死气魔,露了纯阳法力的根底。此消彼长,两界长生老祖均衡之势已破,凡是好事。浩光道人本有诡计,挑动两界大战,从中渔利。如今地星界魔心煌煌,一下失去两位玄阴老祖,吞星重伤,阴若成惊弓之鸟,天星界不趁机大举反攻,已是烧香,浩光道人再想挑起两界争战,难比登天,只要前辈联合无垢子与元元大师,对浩光道人之言一概不理,极天宫之患不解自解!”
宿苍子非是蠢笨之人,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要老道不理会浩光之言,就算其要纠结高手,大举攻入地星界斩杀天魔,也阳奉阴违么?但若不趁此良机,多杀几个天魔,任其作大,岂不……”
赵乘风笑道:“域外天魔于杀戮中求见大道,往往生死大战之中,魔头突破境界,成就玄阴。如今不敢虎视天星界,自然没了争斗,唯有自家自相残杀,争夺血食,怕是数千年也不会再有玄阴级数诞生,且自相消耗之下,唯有每况愈下。就算天星界不赶尽杀绝,日后也绝无隐患了。再者,留着地星界天魔,给诸派弟子验证修为,揣摩法力,岂不是好?恕晚辈之言,若无这许多年天魔之患,以天星界外物出产,断不会出现两位本界的长生老祖。”
宿苍子深以为然,点头道:“赵师侄此言大合我心,便因有了天魔之患,诸派方能励精图治,就算纯阳祖师战死,也要想方设法将一身修为留存弟子,再培养出一位纯阳老祖来,镇压气运,不至令门户受魔头荼毒。天星界出产太寡,若无外力刺激,绝不可能打破天人藩篱。”
所谓物竞天择,正是有了地星界天魔之患,天星界生灵方能奋发图强,勤修道法,成就两位纯阳老祖与魔头抗衡,若使了天魔之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只怕不过数百年,天星界生灵就要不思进取,法力神通一落千丈。此是亘古不变之理,宿苍子一想即明。
浩光道人的打算是将纯阳、玄阴一干老祖全数铲除,只留天魔繁衍,待少阳剑派举派搬场,便是一处上佳的福地,虽然产出不厚,胜在有天魔练手,教导出的弟子必然出类拔萃,远胜彼方世界。宿苍子一拍大腿,叫道:“就这么办罢!”
正在商议之时,凌冲耳畔忽闻有人说道:“看在尹济的面上,就成全了你这小东西罢!”地星界中,阴死气魔魔躯蓦地飞腾而起,一气贯入两界天罡甬道,向苍海派所在大营飞来!魔躯急飞,魔气肆虐,搅得天地元气不稳,许多驾驭遁法飞空的弟子法力失了控制,纷纷跌落,幸有同门长老一见不妙,勉强操控法器、神通,将之接住,才未落得摔成肉饼的下场。
魔躯化为一道幽光,数息之间来至苍海派大阵上空,一头扎入,视阵法如无物,下一刻已钻入凌冲紫府,与晦明童子撞在一处!凌冲只觉紫府中似有无穷雷霆迸发,天雷滚滚,如潮如水,几乎就要晕去,偏偏神志清明,只是不能言语行动,恍惚间见赵乘风一脸关切,宿苍子莫名所以,眼前一黑,终于仰天便倒。
极天宫中,浩光道人高座云床,一语不发,身畔伏魔金剑、烈火金光剑两柄飞剑各化人形,端坐两旁。杨天琪与长舟道人垂手侍立,极天宫护山大阵早已全开,一道金圈如锅倒扣,将极天宫罩在其中。金光如涟,游荡不定。开启护山大阵需要消耗无量元气,轻易不敢动用,但大敌当前,只有两害相较取其轻了。
浩光道人沉吟不语,忽然咦了一声,抬头见一道幽光破开苍海派大阵,砸入其中不见,奇道:“那人为何要将阴死气魔魔躯送入苍海派中,难不成道门中人还能炼化魔气不成?”
杨天琪冷笑:“苍海派中有太玄剑派弟子,太玄剑派向来鬼鬼祟祟,连剑诀也有些邪祟,说不定便有运使魔气的法子。”浩光老道摇头道:“杨师侄,须知修道修心,心胸气度必要宽宏,方能容得万物。若有仇怨,需下死手,却不可背后编排。太玄剑派剑诀便是老道也是敬佩非常,你一个晚辈何敢口出狂言!”
杨天琪是少阳剑派掌教嫡子,门中无人敢招惹,素来蛮横惯了。浩光道人却是杨逊师兄,辈分更尊,自敢出言斥责。杨天琪面上一白,忙道:“师伯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
浩光道人捻须道:“你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宿苍子绝无那个本事,能炼化魔气以为己用。太玄剑派自郭纯阳接掌以来,就有些神秘,说不定真有甚么法子御使魔气。又或者……”杨天琪忙问:“又或者甚么?”浩光道人目露奇光,缓缓道:“又或者其等本就与魔道勾结,得了魔躯,自是要与魔道贼子运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