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沈公子是……宋涿打了一个激灵,拍下几枚铜板就拍马而去。
回到家中,沈逐云却不在,问去哪了,说去郡守府上了,又问去做什么,答曰不知道,公子常去。宋涿等了两刻,等不住,解了马又赶到了郡守府。
远远便看到那个人笑吟吟的正被郡守大人送出门来。宋涿打马上前去,停在衙门前。沈逐云看到他,微微愣了一下,而后面不改色地同石城郡守引见,说:“这位是宋延清宋公子,与在下乃是同乡。”
宋涿听得扎耳朵,好一个同乡。
寒暄过,宋涿的马栓在沈逐云的马车后头,他钻进马车中,里头静静坐着沈逐云。
宋涿在他边上一屁股坐下,正气势汹汹要问郭淮珉的事,谁知沈逐云跳过问候寒暄,直接捡起来半年前的话头,说:“涿弟不是不敢见我么?怎么今日又找我找到衙门里来了?”
沈逐云这么一问,宋涿顿时哑了火。
宋涿理屈又词穷,干巴巴说:“我不是……”
沈逐云眼光斜过来,看了他一眼。
宋涿就闭了嘴。沈逐云比他爹娘还了解他,眨眨眼就知道他肚子里卖的什么药,更何况他还不告而别,辩解有用才是怪事。
沈逐云随后闭目养神不再说话,宋涿看着他的脸欲言又止几回,最终也没有说话。
马车在路上颠簸,车厢摇晃,两个人的身体时不时地挨在一起。这在从前根本没有什么,二人在来大理的路上,同枕而眠都不知几何。但这时宋涿却往边上让了让,下意识想避开一点。
他刚一动作,沈逐云便睁开了眼。
“去了半年,够久的了。”沈逐云淡淡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来。
前面的车帘在风里翻动,日暮时分昏红的夕照不时从布帘缝隙中洒进来,晃晃荡荡、时有时无。沈逐云从那片暧昧不定的光线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人,问道:“涿弟想明白了么?”
第55章大理遗梦(中二)
“涿弟想明白了么?”沈逐云问。
宋涿被沈逐云看着,只觉得自己有如鬼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要被晒得化成一缕青烟了。
他喉结滚了滚,咽了口唾沫。诚如沈逐云所说,他在外游荡了半年,够久的了。因此纵使他仍旧想不明白沈逐云何以对自己动了心,仍旧想不明白自己是否对沈逐云有情,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
宋涿踟蹰片刻,挪动屁股,往沈逐云那边靠近了一点——二人的衣袖便挨在了一处,随着车厢晃动,轻轻地来回摩挲着。
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沈逐云的眼色便沉下来了。
下定决心似的,宋涿倾身,抓住了沈逐云的手。
宋涿说:“三哥,抱歉不告而别,我先前……先前太惊讶了。现在我想明白了。”
沈逐云问:“涿弟想明白了什么?”
宋涿看着他:“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三哥。”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从未想过这些事,但若是三哥想要的,我愿意试试。”
沈逐云垂眼看了看,宋涿说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了,手背上露出几道青筋,显然是十分紧张。
沈逐云笑了一下,问:“涿弟知道我想要什么么?”
宋涿忙说:“我知道。三哥想让……想让我也帮你。”
沈逐云他抬起眼,看着宋涿:“延清,你要想好了,我想要的比这多多了。”
宋涿像被他的的目光烫了一下似的,手上一缩,口中却说:“三哥,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话音刚落,沈逐云的脸忽然向他凑近过来,宋涿惊得闭上眼,那呼吸却又在咫尺之外停下了。宋涿的手被沈逐云桎梏着,压在座位上。他浑身僵硬地等待着,但预料中的吻迟迟没有落下。
“睁开眼看我。”沈逐云低声命令。
宋涿眼皮抖了抖,睁开来。
沈逐云看着他眼睛,叫他名字:“宋延清,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又提醒他“要想好了”,又警告他“逃跑还来得及”,仿佛宋涿面前的是一个深渊、一个陷阱,进去了就再无法回头。
宋涿听了,绷着身体,抬起下巴在沈逐云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三哥,我不逃了。”
沈逐云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似的,将宋涿紧紧搂进了怀里。
他不再执着于宋涿为何回来了,当他是兄长也好,当他是意中人也罢,这些都不再要紧。这人一逃就逃了半年,半年,实在太久了。他曾一度以为宋涿被吓跑了,不会回来了。但他索性永远别回来,如今既回了来,既坐在了他身边,既抓着他这双手,既对他说了这些话,那就是他自投罗网。
如今网收起来了,他跑不掉了。
宋涿骑过来的马被栓在马车后头,我坐在马背上,随着那马车缓缓向西面那一片辉煌灿烂的晚霞走去。我听着车厢里那两个人的动静,突然理解了这生生世世轮回命运之中的关联——沈逐云越来越像后来的傅桓了。
哎。看着这两人,我不免也想起来上辈子的事儿。上辈子我与傅长亭交会的第一次。
不像沈、宋二人之间还有几十年的发小之情铺垫,我与傅长亭的开始像一个玩笑,这玩笑始于烦闷难解和寂寞无聊,不过一次消遣,谁也不会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