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清也不太想去琢磨为什么周衡会突然坐在这儿,悲伤与绝望还是在笼罩着她的心,那份被人撕裂了的痛,那份践踏了她傲骨的疼。
有什么人存在与不存在,仿佛跟这雨一样,淋在身上出现在眼前,都已经不在乎了。
两人就这么静默地坐了一会儿,明清一直就是抬着头仰着下巴,无神地望着阴霾的天空。雨好像又有些小了,打在眼睛里没那么疼了。
突然,
坐在一旁的周衡,
开了口。
声音依旧是沉稳且略有些沙哑,大雨浇淋着他的自行车,啪啪啪溅落着座椅皮革。
雨挺大的。
明清还是不开口,抱着膝盖蹲坐在角落里的动作都没有变一下。
周衡偏了偏头,望了她一眼,
雨真的小了不少,说话声音,都不再被淹没。
你是,明宏的女儿?
明清:
周衡:我之前有个学生,他表哥就是在明宏老师的班上。
明清:
周衡:说,明宏老师人很好。
明清:
周衡:一个老师一般就排两个班,
今天是五号,六号七号你就没安排了吧?
明清:
你一言,我沉默。雨越来越小,近乎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站台亭子里却只有男人说话的声音。明清全程都没有回答,只是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用一个动作抬头看着天。
周衡问完一段的问题,就会沉默片刻。他似乎在下意识找话题,明清不回答他,他就继续找下一个。
也没多少个,大概就四五个。
看简历上,你今年才十九岁。
十九岁怎么不继续念书呢?
这个问题周衡只是随口问的,像是已经默许了这种自问自答,根本也没指望明清能理理他。
他问完了,就低下头,准备沉默。
忽然间,旁边长椅侧面窄窄的空间里,
抱着膝盖的少女,却生生脆脆开了口。
声音是沙哑的,可充满了倔强,她一字一句,仿佛是在跟眼前的人证明着什么,
我十七岁就念完大学的全部课程了。
不想因为学业,耽误训练和比赛。
十七岁就念完大学课程,一般人二十二岁时才能做完的事情。
这听起来真的是天才少女的典范了,以前明清在国家队时,明父夸她夺得那么多世界杯世锦赛冠军夸的少,反而逢人见面,老是爱炫耀自家闺女十七岁便攻读完大学金融系的全部课程!
然而周衡听了后,却并未说什么。
明清说完这句话,盯着男人俊朗的侧脸看了有那么一两秒钟,线条完整、干净冷厉的下颚线,黑色衬衣的领子解开两颗纽扣,缝纫细腻的领角被雨水沾湿,软软地、耷拉在锁骨。
居然有种寒冬之中盛开出温柔雪莲的反差美。
周衡这人长得是真的好看,凌厉中带着些许阴柔的好看。明清还是第一次这么细致地打量这个男人,是在这么个狼狈的情况下。
最后一滴雨打落叶片,天空终于开了晴,路边积水沿着沟槽缓慢向生锈了的下水井流着,一圈又一圈的雨水水洼面,雨后鲜红色的夕阳倒映在水坑中。
吱吱吱,是秋蝉在草丛里鸣叫。
明清的衣服还是湿的,只不过有防水风衣遮罩,没有再往里面淋雨。
倒是周衡,因为没了衣服的挡风,衬衣、西裤、做工精良的皮鞋,加上他那头往后梳的利落的头发,都已经成了落汤鸡,黑色发丝粘成一缕一缕,贴着头皮,往下滚落着雨珠。
明清知道该回家了,从这里走到家门口那条街,三四公里,
走慢点儿,风吹啊吹,
衣服差不多,就能干了。
她没有去问周衡要去哪儿,仿佛这个人就是一团空气。周衡的自行车还停在公交站旁的路边,被雨水冲刷后,泛着清澈的光。
我送你。
男人忽然站起身,抖了下子衬衣的衣摆。
转过身来,对着明清,
松松散散道。
明清抬头来看着他,没有明白。
周衡慢慢悠悠走到了自行车边,这两自行车居然也是个二八大杠,看起来款式还挺新的!周公子两只手抓着车扶手,大长腿一横、往座子上一甩。
利落跨过,然后单脚踩着一只脚踏,另一只腿伸的笔直,撑着地,
拇指按压着车铃按钮,对着明清,一按
叮铃叮铃
上车。
被雨淋过的男人,没了平日里那般深不见底的城府,反而真的像是个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邻家中学老师。
明清望着周衡,
身上还穿着他得风衣。
依旧没动,
依旧站在原地。
小白鞋踩着浸泡着雨水的红色六边形石板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