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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
烟火在夜空中连绵不断的绽放,层层叠叠。上京城里燃起万盏花灯。大街小巷舞龙弄棒,踩高跷滑旱船。往来穿梭如流,各处闹闹嚷嚷,丝弦管乐从各方传来。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燔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百里灯火不绝。
柳殊华戴着银制假面,露出精致莹润的下巴,还有花瓣似的唇,被萧珞牵着在人群中游逛。
她从来没切身处地的触碰这么多人,此刻她拘谨又紧张,然而看着这样热闹的场景,她也真的忍不住的心脏开始雀跃。
她想起半个时辰前——
“要不要去看花灯?”
“这……不是有惯例的行街?”
“坐马车上逛一圈多没意思。听我的,咱们好好玩一玩。”
就因为这几句话,本该在府中或者在马车上的柳殊华,生生被拉出来。
没带任何伺候的人,甚至为了装扮的更像平头百姓,他们还特意换了粗布的外衣。
还有就是,在萧珞的死缠烂打下,柳殊华换了男装。
女装须得戴帷帽,不便于行动,更不便参加各种的热闹游戏。再一个好处便是这样更不易被认出来。
柳殊华其实主要是为了后者,才人生头一次的换了男装。
萧珞是想带她好好逛的。哪怕他看着穿了男装的柳殊华心痒痒,也没有动手动脚。唯一的肢体接触便是拉着她的手怕她走丢,也不顾及这十指相扣的缠绵在外人看来是否恰当了。
“那边有父——圣上下令建的灯山,要不要去看看?”
柳殊华本想羞怯点头,又想起自己如今是男儿身,便压低嗓子,正色道:“可。”
萧珞闷笑两声,牵着她登上了距灯山最近的酒楼,那伺候的小二明显是认识他,哪怕隔了张面具,也马上恭敬的迎了过来,伺候着他登上最高层。
“这里视角最好。今年灯山小了些,只有四丈之高,往年最小也要五丈。”萧珞心里想说自家父皇有点抠,也没敢说出口。
“去年边关几战,民生不易,不宜铺张。”柳殊华听到他的话轻轻摇头,反驳道。
萧珞讪讪的摸摸鼻子,不再出声。
“这样便很好了。”柳殊华遥遥眺望,眼睛里是万盏花灯垒起来的琉璃灯山交相辉映,灯火下长街绵延远山,烟火明灭,各色喜乐悲欢。
她从来没有站到过这么高的地方,看过这么远的人间。
她自小便严守着女子训诫的规矩,向来是温婉柔美的微微颔首,视线永远低于对方眼睛三寸,从不曾眺望。母亲不许她出门招摇,她便听话的守在闺中,便也自然从不曾看到这样鲜活的热气腾腾的人间。
早春的风,还是冷的,吹寒了她的眉睫。
她的心,乍然的一点点活泛起来,好像有一只猫在冰封里醒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爪尖勾到了她的心脏,又痒又轻轻颤动,密密麻麻的细微的疼痛。
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想什么?”萧珞看着她。
她眼里有一种奇异的情感,像是震撼,像是敬畏,像是悲天悯人,像是迷茫。他看不清也读不出,但他突然有一种要失去她的恐慌感,便开口想把她唤回来。
“没什么。”柳殊华回过神来,看向他浅浅微笑,又恢复了往日的大家淑女的风范。
“这里风冷,仔细风寒。还要看吗?”
“不必了。”柳殊华回身,并未留恋,“看几眼便够了。”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在看灯山的这短短的一点时间里,她有一种冲动,想登上那灯山最高的顶峰,然后自由的坠落,风留不住她,在坠落时她一定能体会到像鸟一样飞翔的感觉,灯火都扑在她身上,裹满她全身,在半空中她化为灰烬,随风四散飘扬。
多么美好。
“饿了吧?”萧珞带她走下两层,酒楼走廊立刻有服侍的人引他们去雅间。
“还好。”
“这家酒楼的水晶蹄膏肉不错,带你尝尝。”
他们在走廊中边走边正说着话,却有一人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柳殊华的肩膀。
“抱歉。”那人声音如环佩玉石般清越温润,煞是好听。他穿着一袭白衣,干净非常,衣袖翩翩间是书卷墨香,也戴着半幅面具,露出的那双眼睛清透而温柔。
“没事吧殊儿。”萧珞赶忙揽住她。
柳殊华知那人是无意,便对那人一颔首,说道:“无事。”
身影交错,背影渐远。
好像这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偶然,好像真的是两位莫不相识的路人的相遇。
只有那人自己知道,这其实是一场,意料之外的久别重逢。
他以为早就死去的心脏,原来,还是依然会为她而跳动。
只会为她而跳动。
那
', ' ')('人进了一间隔间,摘下面具,露出清俊星华的脸。如果柳殊华在,肯定能惊讶的叫出他的名字——柳长安。
她并非是惊讶于久别重逢。而是惊讶于,从多年以前,柳长安的身体便越发不好,常常缠绵病榻,又怎么可能现在毫发无损的好端端的在这里站着?
可她不在这里,她看不到这个与她印象中的哥哥有些差异的柳长安,也看不到那伺候的小二恭敬的唤他掌柜。
“殊儿……”柳长安唤出这两个字,极尽的缱倦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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