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相的额头砰砰地砸在地上,滚烫的鲜血流了半张脸,他满眼热泪地恳求道:“陛下——求陛下看在老臣二十年兢兢业业,未敢有一丝懈怠的份上,饶了小女一条命吧!陛下!”
“我不需要你为我求情!”薛琼薇尖锐地喊起来。听到死刑她并未害怕,反而露出了意料之中的满足表情,“琼薇死前,能为祖辈、为我先母、更为我自己杀掉这样一个人,人间一趟不虚此行,谢主隆恩!”
谈相浑身发起抖来,他膝行到薛琼薇面前,颤颤巍巍地朝薛琼薇伸出手,老泪纵横:“琼薇,是为父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的母亲……可你才刚十五及笄,你不能死!为父不能看着你死啊……”
薛琼薇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躲开他的手:“你不是我父亲,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字!我是活死人的女儿,我的母亲早就死在了二十三年前的潮白河中,我的出生乃仇恨凝结,谁也不是我的父亲!我也不需要父亲!”
谈相在一瞬间里苍老了二十岁,他嘴唇看不到一丝血色,木然道:“你在……恨我吗……这么多年一直在我痛恨着我,是吗……”
薛琼薇亦双目泛红:“如果当年你没有把我从母亲身边强行带走,我母亲也许就不会那样郁郁寡欢,三十多岁就离开人世!如果我一直在她身边,也许我就没有那么多的遗憾跟仇恨,我的人生也不会这样烂成一团臭棉絮!你要走了一个女人的身、心,她所有的所有,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人欺辱,无力保护,到头来还娶了当年迫害她的家族的女儿为妻!最后的最后,还亲手把她逼上了死路……你这样懦弱无能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能恨!谈世渊,哪怕世人高看于你,百姓敬仰于你,可我这辈子都看你不起!”
“当年将你从红衣身边带走,实在是无奈之举。当年她跳河自尽本就一心向死,是我强行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知晓了当年遭遇乃是黄家筹谋,她恨思婉入骨,更恨我入骨,在那么浓烈的仇恨下,她失去了理智,每天想尽办法伤害自己。那六年的时间里,我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她,呵护她,爱她……渐渐地,我看着她有了好转,我原以为这道坎终于过去了,我们又可以恢复到当年琴瑟和鸣,仙人一般融洽的生活。再后来,你到来了。当时我高兴极了。世人都以为我仕途顺畅,直上青云,可是唯有我自己才知晓,我与你母亲的生活一样的千疮百孔,可悲可怜。你的到来,像一束光照亮了我们苟延残喘的生活,为此我甘愿短寿十年,二十年!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你的到来却像一把钥匙,重新打开了红衣藏在心里的阴暗。她复发了,并且这一次比之前还要可怕。只要看见尖利的东西,她随时能拿起来戳进自己的皮肉,我的心口,甚至,是刚刚诞下的你!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琼薇,我真的……”
高高在上的一国之相,此时哭得像个狼狈的孩子,“你是我跟红衣最珍贵的宝贝,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小,那么柔软的你死在我跟红衣手里,只能把你送去了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