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马车正式启程,离开白家镇。
九思从马车外入内,低声禀报道:“宁姑娘昨日到今晨粒米未进,滴水未饮,闹脾气闹了一夜。”
夏侯轻披着一件春秋的披风,握拳轻咳着,较昨日他脸色更白了,明明在夏日,他却犹在寒冬,仿佛将自己冷成了一块冰:“在白家镇这数日她已渐渐不再排斥旁人,如今她只是乍然离开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过段时间,她会好的。”
九思垂眸,低低应了声是。
待咳过一阵,夏侯轻接过他递上的茶呷了一口,道:“你觉得我做的不妥,是吗?”
九思考量许久,终是没忍住道:“属下并不是觉得世子爷做错了……只是觉得,宁姑娘还未全然康复,心性神智也在缓慢恢复中,现下这世上能让她全然信赖依靠的只有世子您。您一下子与她划清界限,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太残忍了,所以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若是您徐徐图之,在潜移默化中与她一点一点地拉开距离,也许这样宁姑娘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不,你不了解她。她的性格,近便近若咫尺,远便远隔天涯,若心中无人便绝不拖泥带水,若倾慕一人便性命亦可放下。即便她现下心智受损还未痊愈,可她骨子里的原则分寸未变。拖泥带水对她来说不会有任何效用,反而让她愈加离不开我。若是待她完全康复那天再与她说清,我怕我……所以,必须是此时。”
说不清是何时动的心,也许是凤凰台下她以一人对十万人毫无畏惧,字字珠玑;也许是西郊爆炸,火海之中他一声招呼不打将她推入密道,她惊愕愤怒后回过神来谄媚至极地向他道“多谢世子爷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也许是那个春寒料峭的早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那么厚颜的女子,冒然闯入王府,大言不惭地要与他结盟;又也许是寒月之下,齐家祖坟,寂寞梧桐,他险些掐断她的脖子,她却胆大包天趁机将他腰间玉佩窃走……
必是在某个连他也未曾察觉的时候,本能已经令他提前给天问下令,以防止她背弃盟约为由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实则具体原因他自己也不知晓。于是他知晓了云家小公子与她梅山一遇,知晓了六皇子萧云翊与她青梅竹马,对她死缠烂打;知晓了云扉毒解之后,她与他划清界限,再无瓜葛;更知晓了萧云翊多番逼见,旧情相胁,她亦敬而远之,从未优柔寡断过分毫。
这样的她,泾渭如此分明,如何容得下优柔寡断?所以哪怕心中再不舍,再难忍,痛得再厉害,他也必须彻底将她推开,别无他法。如此,待将来一切恢复正轨,也许她对他的怨恨也会少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