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眠曦正在拭剑,闻言动作一停。他在东宫一直安插有眼线,午时就已得到消息太子妃去素清宫祈福,他本没放在心上,只命人像平常一样跟踪着,不想此时探子竟回报两人失踪。
“什么时候发现的?”
“傍晚到达素清宫门口时,才察觉车内无人。”
魏眠曦冷眼望向回话的人,那人只觉被利刃扫过,不禁瑟缩一下。
“路上可有异状?”
“并无可疑。一路上马车只在三里坡的茶寮前停下歇了歇。说来也奇怪,今日出城的车马颇多,那茶寮附近就停了四辆车马。”这人细细回忆着一路发生的事。
“四辆?”魏眠曦蹙了蹙眉。
“嗯,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马车上面没有任何标志。”
“江太傅府上可有异常?”他再度低头拭起剑来。
“太傅府上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去,派人查清楚那四辆马车。一定要把太子妃与世子的行踪找出来。”魏眠曦挥动长剑,剑尖指向了回话之人。
这人背上顿生汗意,忙躬身领命,退出了屋子。
魏眠曦看着锃亮剑身上自己的倒影,心中疑窦丛生。好端端的,太子妃怎会带着世子悄悄离宫失踪?就算因通敌叛国的事要问罪太子,他们也不至于需要逃跑的地步,那他们的失踪是为了什么?
他想起早晨皇帝称病的事来。
……
第二日,惠文帝仍旧称病不能上朝,群臣连宫门都未进就已被遣回,如今已疑窦丛生。惠文帝从没超过三日不上朝,上一次是因为狩猎不慎折了腰,方在后宫歇了三日,纵是这样,他还召了几位重臣在玄天阁问话议事,可这次……虽只两日,但这两日里皇帝一声未响,所有奏折送入玄天阁后就再无下文,要见皇帝的人一个都没见着他。
“魏将军,我命人在宫中打听过了,自前日下午起,就没人见过皇上。”霍简一早就驱车去寻了魏眠曦。
魏眠曦才刚到侯府门口,便迎霍简一道进门。
“张淑妃可前去求见皇上?”
“母妃听说父皇病了,昨天早上就去了,被皇后打发回来,夜里又去了一次,仍被打发回来,并没见到父皇。”霍简脸色不虞,正是要对付太子的当口,他可不希望出岔子。
“皇上身边都有哪些人?”
“只有广胜公公,皇后娘娘在玄天阁里照顾着,其余人一概不准踏入。噢对,还有晋王妃,只有她在玄天阁进进出出了多次。”霍简回道。
魏眠曦脚步一顿。
阿远?
这事的确透出不对劲来。
“去太医院查过皇上的诊病记录吗?”
“去了,太医院说皇上并未宣召御医进宫诊治。”
“没有见着皇上的人,可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声音?这我倒没问,不过没见到人,听到声音又有何……”霍简话说一半,骤然色变,“将军,你该不会猜测我父皇……”
“你速回宫去,叫张淑妃今晚再去玄天阁一探究竟。我要准备一下,明日早朝若皇上还不出现,就上玄天阁要人。”魏眠曦眼眸一眯,快步踏进了书房。
霍简心脏怦怦直跳,若真如魏眠曦所料想得那样,那皇位就近在咫尺。
……
俞眉远午后就接到俞章敏递进宫的消息,俞府已被人在暗中严密包围监视起来,四周全是陌生脸孔。兆京局势似乎在一夜间变得紧张,街巷间骑马往来奔走的人变多,各处城门守卫盘查越发严厉,进京出京都困难。
她心里便有底,惠文帝的事只怕瞒不下去了,然她暂时无暇顾及,因为长宁回来了。
江婧瞒不住她。
长宁硬闯玄天阁,如今已进了寝殿,谁也拦不住。
寝殿里传出压低的哭声,催得人难受。俞眉远索性坐到玄天阁大殿的椅上,将里面的空间留给崔元梅与长宁两人。说起来长宁是崔后三个孩子之中最幸福的一个,她出生于惠文帝登基之后,一出生就备受瞩目,是帝后二人最为宠爱的公主,在后宫中的地位无人可及,因此比起两个哥哥,她和皇帝的父女情分要深得多。
如今皇帝驾崩,长宁一时间恐怕极难接受。
俞眉远坐了半晌,听见里间哭声渐歇,方才迈入。现在可不是悲伤的时间,她们要想的是如何脱身。
……
天色又渐暗,一日将过,后宫诸人已沉不住气,在玄天阁周围鬼鬼祟祟打探消息的宫人越来越多。夜里无风,玄天阁内的烛火彻夜未熄,亮如白昼,长宁陪着崔元梅守在寝殿。俞眉远趁夜去寻了西仪门羽林军统领孙川。
打点好一切,已又到午时末。天黑沉得吓人,夜风清冷,俞眉远咳了几声,觉得身上倦怠不堪,只凭着最后一丝精力咬牙撑着,她已两天两夜未阖眼过。
寅时,宫门并未如期打开。皇帝仍命太监传旨,早朝取消,直接将百宫拒在了东仪门外。四处宫门的羽林军都添了不少人,静夜之下,剑拔弩张。
“广胜公公,张淑妃与五皇子还有几位大人都过来了。”广胜的心腹小林公公急匆匆跑到玄天阁外,隔门回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广胜开门探出脑来,只说了一句话就将门再度关上。
内殿之中,俞眉远劝崔元梅与长宁。
“母后,长宁,已经瞒不住了,你们不能再留下。我和西仪门的统领孙川打过招呼,马车已候在宫门口,我们离宫吧。”
“母后,走吧。”长宁咬咬牙站起,她眼睛红肿,声音却还冷静。
不过短短数日,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阿远,你带长宁先走。”崔元梅站起,一整衣冠,哀恸神情全去,换上素日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