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分割成两块,一边是无尽火海炼狱,半空中的劫焰滚成火球流星,狠狠砸下,燃尽一切企图反抗之人;一边是电闪雷鸣,苍穹之上的雷电蜿蜒而下,雷鞭狂舞,碾碎生灵,使其化作飞灰。
风澜缓缓向风家大殿走去,身后烈焰焚烧雷印狂舞,将他的表情映照得狰狞恐怖。
他抬起手,灵力狂泄而出,“镜像虚空”的层层多维立体空间拼接组合,形成一盏巨大的空间牢笼,径直锁向大殿上那个端坐在家主之位上的人。
座位上的人一动不动。
他与风澈极其相似的眉眼平静空洞,透着寡淡疏离,甚至没有采取任何反抗镜像虚空笼罩下来的措施,只是任由风澜这样锁下来。
身为家主,风瑾不可能不知道镜像虚空只有在未拘束住人时才能有逃脱的可能。
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分明是在等死。
风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殿外一片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
风家已经彻底沦陷在一片废墟之中。
同为风家修士,却向同门发难,刀剑相向如同仇敌。
风瑾身为风家家主,未能阻止两派相争,亦未能保住支持他的风家弟子,以他的性子,怕是不愿苟活下去了。
风澜的身影刹那出现在镜像虚空中,他一身红衣,黑纱猎猎,死死揪住风瑾的衣领,拼命摇动他的身体,张开嘴艰难地问:“你说不说?”
风瑾神色淡淡,看着他癫狂的眼,轻轻将眼神转到一边,不去理会他。
他受了伤,身体懦弱,如今落在风澜手里,连半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然而他始终保持着清冷疏离的模样,像是死亡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连眼前掌握生杀大权的风澜,也只是个跳梁小丑。
风澜像是被他的表情激怒,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风瑾的身躯似乎过分细软,掐上去几乎让他弓成了虾,连白皙的脖颈上暴起的青筋血管都写着病弱。
风澜继续歇斯底里地咆哮:“你杀了他,对吗?”
风瑾嗤笑一声,艰难地扒上他的手,茶色的眸子流露着讥讽与嘲弄,他勉强给自己透出一口气,却没有回答风澜偏执的问题,而是眯起眼睛,一字一顿,缓缓地说:“你、不、过、是、风、澈、的、狗……”
风澜怒不可遏,死死加重手上的力道,“咔嚓”一声,风瑾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掐碎了风瑾的脖子。
一时间,风澈的视野里密布着血迹,猩红的色彩笼罩下来,他只觉得要窒息。
风瑾躺在那里,以一种近乎扭曲的死亡姿势,脸颊红紫,眼皮外翻,眼白隐隐突出,和自己记忆中的哥哥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风澈视野里的猩红越来越重,他强撑着移开视线,平复自己的心绪。
风澜面无表情,一脚踏出,包含着离字灵力的阵图在风瑾的尸骨上明灭,触碰的刹那便将之燃成了飞灰。
他自怀中取出一块灵牌,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用袖子反复擦了擦风瑾刚刚坐过的位子,连用了几个坎字清洁术后,才稳稳当当地将灵牌放下。
接着,他退下殿阶,跪于殿下。
他跪下的同时,身后万千风家子弟也跟着跪下。
漫天的血雨腥风,遍地的风家尸骸,万人对着大殿之上的灵牌齐齐跪下,近乎疯魔。
风澜像是把多年的郁结全部散了出来,他仰天长笑,沙哑的嗓音透着血腥杀戮之气,冲天的煞气像极了走火入魔,快活的样子近乎癫狂。
“恭迎道子登位!”
风越来越大,山雨欲来,跪了满地的风家子弟丝毫没有归去避雨的意思,像是举行某场狂热的宗教仪式,所有人都露出了心甘情愿献出生命的疯狂。
“恭迎,道子登位!”风家子弟齐声高呼,声音直冲云霄,缭绕在风澈的耳膜。
“咔——嚓——”
一声巨响,惊雷已至,紫电涌动,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风澜在大雨中仰头,任由雨水肆意流淌,他畅快地闭上眼睛,对着灵牌双手向前交叠,躬身狠狠叩首。
身后众人亦是跟着齐齐叩首。
他们磕得极其用力,额头碰在石板上绽放出新鲜的血花,他们却浑然不觉,只是执拗地一遍又一遍磕头。
“砰——砰——砰——”
一声接一声的磕头声交织着雨声,风澜埋首,对着地面低语,沙哑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像极了索命的厉鬼。
“家主,风澜完成了您的遗愿……”
风澜抬起头,挺直腰杆,大喝出声,胸腔都和声带一起共鸣,歇斯底里的嗓音似在泣血:“从今日起,道子为家主,我,风澜代为执政!”
他从地上起身,小心将灵牌举起,转身对着身后的众修士展示灵牌,其上明明晃晃的“风氏道子风澈之灵位”在风澈面前一晃而过。
风澈神智恍惚了一会儿,就听见风家修士震天动地的齐喝:“恭迎家主,恭迎代家主!”
风澈从未来之景脱离出来,面沉如水。
那一角未来太过荒诞,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风澜他,恐怕不是想借自己之名为借口登位家主。
他窥见的未来做不了假,风澜眼中实实在在的疯狂与崇敬和他麾下的风家子弟的状态,无不彰显着他们视自己为信仰。
风澜,他是真心实意地在送自己登上家主之位,即使他已经魂飞魄散,即使再次让风家血流成河,即使亲手杀了昔日家主的亲生儿子也在所不惜。
风澈一边想着风澜是疯了,宁可立他的灵牌为家主,都不想让风瑾活着;一边回忆风澜杀风瑾前歇斯底里的逼问,和风瑾与他之间明显的仇恨……
他的心像是被一团乱麻纠缠住了,巨大的迷雾笼罩在前方等着他,他恨不得立刻飞回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