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一跪,林旸便也随之跪下,南夙垂眸看着长跪叩首的两人,久不应声,不知心中念及何人,眸中竟闪过一抹难言的凄哀之色,浓重得仿佛已累过半生,半晌,无言转身向门外走去,“以后你不必再唤我师父,亦不必再回来凌霄,你与此派已毫无干系。”
清冷语声转瞬便随着风雪远了,洛渊久久跪在地上,静默无声,直至寒风将身体中的最后一丝温热也给带走,手心中忽而触上了一抹温软,慢慢扣在她指间,温暖着她早已冷下的身体,由掌心传达至胸口跳动的地方,洛渊转眸看去,林旸正认真凝视着她,眸中满是苦涩心疼,轻声开口道:“师父是为护你。”
洛渊长睫垂下,随着门外扑面而来的朔风轻轻颤抖,良久,自喉间低声应了一声,“嗯。”
洛渊低垂的眉眼间满是失落黯然之色,林旸几时见过她如此,在旁看得心尖上都疼痛起来,倾身将她拥入了怀中,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语声低缓温柔,“师父不愿你再为她背负凌霄所谓的恩情,才会说出方才那些话来,我们还可以偷潜回来见她,不被旁人发现便是,还有你的两只小仙鸟,你若从此不归它们该会饿死了,你莫怕,我会陪你一同回来,我们一同向师父请罪,长此以往师父说不定便会接纳我,到时我们可央师父一同下山,一同……”
林旸靠在洛渊身上絮絮叨叨地念着,忽然惊醒她口中所谓安慰洛渊的话语竟皆是自己所思所想,她想同洛渊长相厮守,想同她永远在一起,是以洛渊想要求得师父的接纳祝福,她便也对此有了期盼,甚至可以毫无缘由地跪下乞求对方,洛渊喜欢那两只不理人的仙鸟,她便想设法将它们带下山去,另找一处严寒的地方养着它们,她于此时方后知后觉地有了认识,或许当人真正倾心于另一人时,情绪便从此不再单单属于自己,会时时刻刻欣悦她的欣悦,希冀她的希冀,心疼她的心疼。情至深处,你便变成了她。
怀中之人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垂于身侧的双手缓缓环住林旸腰身,轻得仿佛没有力气,半晌,伏在林旸耳侧轻声道:“林旸,若有一日我死了……”
话未说完,便被林旸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打断,“你不会死。”林旸蓦地直起身来,双眼一瞬不瞬地盯视洛渊,专注到瞳仁深处凝起几近疯狂的执着,一字一顿缓缓道:“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你为何要说出这等话?”
洛渊看着林旸几近逼视的神情,扣在腕间本应安抚的手抓得她有些作疼,洛渊无声轻叹一声,重又将林旸拥入怀中,纤指穿过发丝在林旸颈后轻轻抚弄,熟悉的触感令林旸紧绷的身体下意识地放松些许,“只是经此遭遇心有所感,你不必担心,我已全然好了。”
那一日钟林晚自责愧疚的面容仍在眼前,她虽竭力救治终究无法安然无恙地改命,性命垂危的伤势始终需要付出代价,她的代价便是五年的寿数,洛渊长睫垂下,环于林旸身侧的手臂缓缓收紧,眼底终于漾起一圈波澜,五年,于漫漫人生而言兴许算不得长,然而于现在的她而言却是再也无法从容舍下,她想不出,也不敢想,若有一日她先离开,林旸会是怎样一番神情,怎样一番心境,这般隐瞒半生,兴许她会恨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