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菲领着黄果韵去药房拿完药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医院,而是去了住院部,搭乘电梯,来到了母亲陈芝兰的病房。
赵亦菲推着女儿黄果韵走到病床前,垂眸,目光所及,母亲一如既往,睡容安恬躺在病床上,仿若毫无生气,幸而,她的身体仍然是有温度的,这样触手生温的感觉,告诉赵亦菲,母亲她还没有死,母亲她还尚在人间,茫茫尘世,自己并非举目无亲。
有其母必有其女,陈芝兰长得极美,赵亦菲的花容月貌就是遗传了母亲,即便年过五十,母亲依旧风韵犹存,想必年轻时期,更加风华绝代吧。其实,赵亦菲不懂,为何拥有母亲这么美丽娴淑的妻子,父亲还是不知足呢,那个女人到底哪里比母亲好了,父亲居然为了那个女人舍弃她们母女。哪怕母亲成了植物人,父亲也从未来探望过她,八年了,不闻不问。
当年,陈芝兰出事,赵亦菲第一个就想到了父亲,然而,父亲冷漠地把她赶出了门,还说他和她们母女没关系,生养死葬都不要来烦他。一夜夫妻百日恩,父亲他岂能这么绝情啊,就是因为父亲靠不住,当时,走投无路的她,才会答应黄志轩帮他做那样的事。说起黄志轩,他何尝不是个混球呢,他明明知道她父母的事,他明明知道她最讨厌感情不忠的人,可他却偏偏亲手把她变成了她最讨厌的人。赵亦菲怨过,恨过,心死过,但是,十几年了,最后沉淀下来的仍然是爱,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故剑情深吧,没错,她之所以继续留在黄志轩身边,除了因为母亲,还有就是她依然爱着黄志轩。至于胡靖扬,她也是爱的,赵亦菲承认,她就是恬不知耻地爱上了两个男人,旧的难忘,新的难舍。这也是赵亦菲绝不会去破坏胡靖扬婚姻的原因,因为她不止爱着胡靖扬,她还爱着黄志轩,而且命运使然,她今生也只能待在黄志轩身边了,所以滚滚红尘,没有人会比她更希望胡靖扬和孟紫怡能够长长久久,情比金坚。
“妈,八年了,你什么时候醒啊?”赵亦菲眼波盈盈,掩面而泣,“其实,这么多年来,志轩一直都很内疚,也...付出了代价,如果你醒来,就不要再责怪他了,他也很苦,我相信他是爱我的,只不过,他更爱事业,我也爱他。妈,你快点醒来,届时,你,我,志轩,果果,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好好过日子。”
“果果,快叫外婆。”随而,赵亦菲低头,轻言软语,催促着黄果韵。
黄果韵伸出肉嘟嘟的小胖手握着外婆纤瘦白净的手,童声童气,道,“外婆,我是果果,为什么果果每次来,你都在睡觉啊?你什么时候起来,陪果果玩啊?果果今年七岁了,已经上学啦,外婆,你若是再不醒,果果就要变成大人了。”
赵亦菲手捂着嘴,泪如泉涌,半会,她垂下手,按住黄果韵双肩,歪着脑袋,泪眸沁笑,回答,“快了,外婆很快就醒了,届时,让外婆给果果做好吃的,外婆做的菜可好吃了。”
黄果韵捧着妈妈的泪脸,小拇指轻轻摩挲着,呜呜咽咽,咕哝,“妈妈不哭,外婆睡着了,果果在呢,果果陪着你。”
赵亦菲顷刻泪崩,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既酸又软,牢牢地抱紧女儿。
病房的门没关,临时被急召回住院部瞅一个病人的孙媛媛,透过敞开的门,遥望着病房里,催人泪下的一幕,登时,眼眶发热,喉咙泛哽。孙媛媛觉得,兴许自己之前误解了赵亦菲,今日一见,她的眼睛干净而澄澈,毫无半点恶念,如此纯一不杂的人,又岂会干得出破坏别人家庭此等藏污纳垢之事,不外乎又是红尘中一可怜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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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似锦,落日熔金,浇洒在田连阡陌,映得鸡犬桑麻的乡间,宁静而美好,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乡亲们于黄昏薄雾中,沿着芳草鲜美的小路,三三两两,扛着锄头,漫步回家。
孟紫怡挽着胡靖扬胳膊,顺着河堤小径,循着桃花流水,来到村里唯一的一所学校,提前熟悉环境。因是放学时间,孩子们都归家去了,所以,现下,这里空无一人,学校仅以几间破旧平房搭建而成,屋顶由瓦片铺就,房舍外墙些许剥落,有两间大教室,一间教务室,一间教师宿舍,以及一个不大的小球场,学校虽然简陋,但胜在位处山顶,视野开阔,立于球场,向下俯览,整个村庄的美景,顷刻,一览无余,屋舍俨然,金浪翻滚。
“哇,从这里往下看,连阡累陌,烟波浩渺,如诗如画,连呼吸都是大自然的气息。”孟紫怡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鼻息间尽是稻穗飘香,令人心旷神怡。片会,她扭头,笑欣欣回望着一米之遥的胡靖扬,脆生生,问,“靖扬,你小时候就是在这里上学的吗?”
回眸一笑百媚生,胡靖扬双手揣兜,薄唇浅勾,注视着眼前载欢载笑的妻子,天边瑰丽的火烧云,映衬着她芙蓉花般的笑靥,裙袂飘飘,临梦如仙,胡靖扬刹那恍惚,些许眼花缭乱,遂而,上前揽着她,嗓音醇缓,答非所问,“我的胡太太,回眸一笑,薄媚荡漾,堪比褒姒。”
孟紫怡垂眸,羞涩莞尔,然后,偏头注视着老公,颐靥凝笑,明媚如花,“胡先生,问官答花,驴唇不对马嘴喔。”
霞光万道,西风斜阳,胡靖扬牵着孟紫怡穿梭在金光灿灿的余晖迈步下山,清风徐徐,吹乱了孟紫怡如云般的飘逸青丝,胡靖扬伸手,替她把鬓边风姿摇曳的发丝别在耳后,随而,两人顾笑,继续携手前行,靓丽余晖下,蜿蜒迤逦的山径,倒映出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缱绻斜影。
回村路上,途径一小庙,常言道,入屋叫人,入庙拜神,孟紫怡进了庙宇参拜,胡靖扬素来不信这个,所以,立于庙宇外的许愿架旁等待。
半会,孟紫怡拿着宝牒,跨过门槛,从庙宇中抬脚而出,雍容雅步走向胡靖扬身旁的许愿架,在胡靖扬饶有兴味的笑眼下,孟紫怡媚靥腼腆,忸忸怩怩地将手中的宝牒挂在密密麻麻的许愿架上,然后,双手合十,闭目,梨涡浅浅,祷告。
胡靖扬眼尖,方才擦身而过之际,他瞅见宝牒上赫然写着愿恩深义海,夫妻俩白头相守。胡靖扬浅浅一笑,偏头,凝视着虔诚祷告的女人,心头泛软,目之所及,她密长卷翘的眼睫毛闭合,吹弹可破的肌肤于霞光中,更显嫣然,当前,光晕缭绕的她,亭亭玉立,清芝秀澜。
随后,胡靖扬牵起孟紫怡的手,夫妻俩双双离去,落日余晖,映照着他们渐行渐远,鹣鲽情深的背影。身后,寂静萧瑟的小庙门口,忽而,卷起一阵大风,许愿架上密密匝匝的宝牒随风飘摇,随之,有一宝牒丝线断裂,蓦地,坠落于地,上面娟秀的字体明晃晃写着愿恩深义海,夫妻俩白头相守,恰恰就是孟紫怡适才所挂之宝牒。
然而,宝牒无端的断落,仿佛预示着孟紫怡和胡靖扬夫妻俩,不久后的分崩离析,别鹤孤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