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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听闻,怒火中烧,她此生最忌讳旁人嘲讽她出身低贱,保姆上位,水鬼升城隍。
当年她排除万难,得以嫁入林家,生怕人微言轻,处处仰人鼻息,她奋发自强,学文化,学财务,天道酬勤,而今的她,一手独揽林氏财政大权,纵然是她的丈夫林绍,也不得不对她忌惮三分。眼下,竟然被一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她岂能忍气吞声,这死丫头真不愧是孟家老太婆教出来的,果真并非省油的灯。
林夫人脸色僵冷,半眯的眸子淬了刀,绕着孟紫怡转悠,嗤道,“你祖母生前向来自诩名门,何以言传身教的孙女,如此不尽人意,随意讥讽长辈,焉知不是其身不正,抑或者徒有虚名。”
大庭广众,母亲屡屡出言不逊,未免不成体统,料想围观者早就颇有微词,无非是碍于其身份,敢怒不敢言罢了,故而,林奇暗扯母亲胳膊,以作警醒,怎料,林夫人悍然不顾,用力甩开,见此,林奇薄唇微张,正欲晓以大义,话语未出,一道清灵韵致的声音,泠泠作响。
“我祖母,总督制台,封疆大吏的孙女,她的金尊玉贵,那是历史决定的,容不得旁人置喙。另有,我祖母生前训导我,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不自重者,取辱。”
林夫人非但恶语相加,而且言谈间辱及祖母,孰不可忍,孟紫怡振振有词回击,字字铿锵,知文达礼,大有宠辱不惊的架势。
此话无疑直指林夫人自取其辱,林夫人火冒三丈,怒令智昏,扬手欲掌掴孟紫怡,强劲的掌风扑面而来,孟紫怡条件反射,双眼一闭,然而,巴掌却久久不曾落下。
孟紫怡不免疑惑,旋而睁眼一瞧,目之所及,一只骨力遒劲的大手及时拦下了林夫人的胳膊,当视线落在他腕间的精致钢表,孟紫怡心中隐隐升起某种预感,遂而,目光顺着他骨络雅致的臂膀,延伸至他棱角分明的深邃侧颜,果不其然。
敢问谁能相告,胡靖扬为何也是吃瓜群众当中一员,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转而细想,他貌似一直都在,只是她先前不曾注意罢了。如此一来,她方才母老虎的凶悍模样,岂非在他面前,暴露无遗,那可如何是好呀?
胡靖扬目光沉凉,注视着林夫人,不怒自威,顶天立地的气势,卓然而立,望着这样威风凛凛的他,孟紫怡心甜得一塌糊涂。
然而,林夫人却怵得慌,心跳紊乱,脊梁骨冒汗,继而,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儿子林奇。
林奇困惑,胡靖扬怎的无缘无故护着孟紫怡,未免蹊跷,接触到母亲求救的目光,虽则怒其不争,却无法作壁上观,正想开腔,胡靖扬却率先撤了大手。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林夫人今日这般言行,未免有失长辈的气度。”胡靖扬双手抄兜,清微淡远的话腔,不怒而威。
林夫人听后,讪讪一笑,连带林奇也跟着尴尬摸鼻。
老板娘怙恃着一腔愤勇,单枪匹马,凶悍如同母老虎杀进会议室,须知,但凡男人,谁愿意家有恶妻。鉴于此,沈江按捺不住,频频偷瞄自家老板,却见胡靖扬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唇梢上扬,大有兴会淋漓的架势。见状,沈江勾唇,笑容意味深长,看来老板夫妻俩相处融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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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靖扬驱车,孟紫怡手肘抵于敞开的车窗,手背支颐,表情发呆,恍若灵魂出窍。
林奇最后单独说与她的那番话,至今余音未了:小怡,我不是你,一旦我下了决定,势必不会拖泥带水,若爱,请深爱,若弃,请彻底,否则,自乱于心。临了,我以咱们六年的情谊奉劝你,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的幸福已然来临,务必抓紧。
胡靖扬打了转向灯,透过后视镜扫了眼身侧的孟紫怡,眉梢轻蹙,这女人何以这般喜欢在他车上发呆,继而,忆起她方才悍妇的一面,哪里尚是纽约那晚给他致电的孤怯小狐狸,俨然一母老虎。
思及此处,胡靖扬忍不住揶揄,语带轻佻,“啧啧,吓死我了,怎么跟只母老虎似的。”
男人的调侃,促使孟紫怡回过神来,顿感羞涩,过会,她清清嗓子,煞有介事,道,“不是母老虎,是母鸡,母鸡为了保护小鸡,那可是不遗余力的。”
胡靖扬哑然失笑,“我还第一次听,有女人用鸡来比喻自己。”
孟紫怡细品了下,脸颊酡然,推搡了他一下,娇嗔,“讨厌,我都快烦死了,你还调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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