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春风过,画纸悠悠颤动,画中人风流眉目,宛然如对皇太女微笑。
铁慈托着下巴,也对画中人一笑,手一伸。
不知何时她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少女,尖尖下巴,霜般面色,穿一身宫人不许穿的素白,整个人雪人似的,冰冷又毫无存在感地立着,说是冰雕估计也不会有人认错。
但就这只冰雕,在铁慈伸手的那一刻,准确地递上托盘,盘子里纸笔册俱全,墨汁浓淡合宜,旁边还有柑橘味和青果味软糖各一。
铁慈提笔,在册子上打个勾,下颌一抬,继续。
铁俨瞅瞅她那小册子,咳嗽一声,崽啊
铁慈在给红勾细细描边,头也不抬,嗯?
第一个就选上了?
为什么选不上?容家子之美名最早可溯及数百年前,那位容氏郡王传言里有经世之才,而美貌更胜才名。如今的容氏虽只是当初容氏的远亲分支,但遥想当年容王风采,想来便是如今容氏只能继承十之三四,想来也能勉强配上我。
那这个呢?兵部尚书之子王然,盛都公子榜第五,武双全,英风豪烈,一箭能射三头兔。向为盛都闺秀倾慕。
中。
中军都督府家嫡长孙,盛都公子榜第十一,秀温雅,脾性柔润,号称春风十里。最是翩翩好儿郎,盛都媒婆最爱人物评选第一名,媒婆花名册收藏榜第一名。
要得。
西戎狼主之子丹野。人如其名,漠外红衣小狼王。又野又甜又直纯。
够劲。
画像一张张揭过,小本本上一排红勾。
崽啊。
嗯?
那个,爹虽然理解你三宫六院的宏愿,但得提醒你一声,你毕竟是女人,临幸太多男人亏的好像是你?
您三宫六院也没见亏哪去。铁慈没看见铁俨一瞬间微微变色的表情,拎着一支笔低头琢磨,该把谁划掉,好歹得够排一个星期吧?不然多没排面。
划掉谁呢?
风流病娇?一箭三兔?春风十里?又野又甜?
看这名单,臣武将,实权藩王,邻国王子,老爹煞费苦心,她自然要一一笑纳。累点怕什么,师傅说他有印度神油和西地那非。
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盛都公子榜第一名呢?铁慈变色,天下之美,焉能不尽入孤怀中?!
没有第一名?
什么意思?
盛都公子榜的制作者,据说本就是容家门客。能把自家公子排第二,据说是因为容溥曾见过一人,亲口说列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只是那人不愿入公子榜,是以容溥便虚位以待,不敢列于其上。
嗯,很优美,很传奇。既能为公子榜增色,又能为容溥经营心胸广博不妒不羡的美名。很有想法。铁慈点评。
铁俨微笑。
寻常女儿此刻想必对那传说中的第一心向往之,只有他的慈儿,永远目光深远,视事如刀锋入木。
只是哪有少女不怀春,哪像她看似都喜欢,其实都不在意,见美男如见木马。
如果不怀春,那么
铁俨忧虑的目光扫过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想着莫不是颠倒阴阳做了这许久皇太女,发生那叫什么性别认知障碍了?
性别认知障碍的铁慈舔舔笔,顺手在旁边丹霜挺翘的臀部捏一把,丹霜目不斜视,拍掉她的狼爪。
铁慈终于下定决心,落笔向又野又甜小狼王。
圈圈还没落下,忽然一声,报!
铁慈手一晃,一大滴墨落下,洇掉了容溥的名字。
什么事大惊小怪!
回陛下,回殿下,西戎千里快马急报!
铁俨一皱眉,接过那封沾染风霜的密奏。片刻看完,勃然变色。
铁慈向后一靠。
哟,她还没还君明珠双泪垂,人家已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她旁边,丹霜冷冷盯着那纸,虽然背面对着她,但她依旧能看见那上头一大排请安问好委婉回绝之后,最后字迹不同却分外墨汁淋漓的几个大字。
西戎之狼,焉能娶废物傀儡!
铁画银钩,大开大合最后一笔便如剑一般要戳到人脸上。
丹霜却只想扒了狼皮,抽了狼筋,卸了狼腿,蒸煮煎烤焖炸一条龙。
如果铁慈知道她此刻所想,大抵会建议她别忘了望京小腰配金钱肚,从此她好我也好。
铁俨揉烂信纸,吸一口气,转向她笑道:我瞧你向来不喜欢黑皮,要么那个丹野咱们便不要了?
嗯,不要了。
话音未落,又一阵杂沓脚步,传报的声音微带仓皇,又送进一封奏章。
铁俨看完,脸色铁青。
铁慈敲敲桌子,这回是谁?
一箭三兔打时断了腿,铁俨笑得不大好看,这万一瘸了,配不上我们皇太女啊。这个也算了吧?
不能更赞同。铁慈转头对窗外喊,赤雪!今儿放你假,出门去逛逛。坐坐茶馆,你知道该聊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