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下,百姓们听得这话,都怔了怔,此刻被煽动的热血退却,隐隐也觉得今日事情有些奇怪来,甚至连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都有些不对劲。
铁慈也不等里头回答,又喝道:闭塔是大师们的决定。为何推给在下?出家人不打诳语,还请大师们出来和我对质!一边对百姓们道,塔内阶梯到底是否年久失修,不如大家一起看一看。为免被人利用无谓伤亡,还请诸位按序排队等候!
百姓们听得有理,纷纷排队。眼看秩序就要安定下来,铁慈无意中一抬头,却看见塔顶窗前,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那人影一袭紫裙,修长曼妙,塔顶风大,她衣带当风,似要飞天上去。
铁慈一怔,正想看个清楚,忽听塔门那边惊叫炸开,随即那个扒着塔门往里看的百姓,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额头鲜血淋漓。
铁慈目光一紧,再顾不得,抬腿便要冲进塔中。
塔顶上,一直凝视下方的美人,忽然转头对慕容端一笑:二殿下,永别了。
然后她一抬腿,跨出了塔顶窗口。
风声虎虎,衣裙在半空绽开一朵紫色的蓬勃的花。
铁慈刚刚抬腿。
却在此时又是一声惊呼爆开。人们纷纷仰头。
铁慈下意识也仰头。
然后她就看见一朵紫色的花在视野里不断放大。
有人从塔顶掉下来了!
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来不及想,冲前三步,双手抬起。
那一刻身影几乎冲成虚影。
下一瞬,一声闷响,手臂上一重,那人落入她的怀抱。
四面齐齐抽气,一时寂静如真空。
手腕上刚刚停止流血的伤口再次鲜血狂喷,溅了铁慈一脸。
铁慈也顾不得,接到人立即向前狂奔,好卸去那巨大冲力,堪堪冲到围墙边缘,眼看要撞上围墙,她猛地伸脚一蹬,哗啦一声,围墙上多了一个靴子大的洞。
风声止歇,尘土弥漫,扬起的发丝缓缓落下。
铁慈收回脚,缓缓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那人周身被裹在深紫色的幂离中,那一层紫色软纱勾勒出精美的面容轮廓,她睫毛太过纤长浓密,竟然将面纱撑得微微隆起,睫毛下一双眸子目光流转,眼光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铁慈低头看她,她心中知道自己是女人,对方也是女人,因此靠得不免近了些,两人的鼻尖几乎相抵,呼吸交融,她嗅见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香气,隐约有点紫檀香气,却比紫檀更加神秘迷惑,似乎加了迷迭,但又比迷迭硬朗,她下意识深吸一口,喜欢这没有脂粉味的香气,没来由地生了几分好感。
但好像这香气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闻过。
随即她发现,因为她那一吸,女子面纱微动,隐约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神情,铁慈这才惊觉自己还抱着人家,刚才那动作疑似偷香
一转身抬头,就看见面前黑压压的围观人群,齐齐狐朦般伸着脖子,脸上都写着:有八卦!
铁慈:
迟钝了。
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大庭广众下抱着人家姑娘不放,等下要自己负责,巡检一年七两银子的俸禄养不起。
她急忙要将人家放下,结果那美人忽然抱住她脖子,嘤咛一声,将头扎入她怀中,不动了。
铁慈:
不知怎的,觉得这个动作,也没来由的熟悉。
铁慈:姑娘!姑娘!
姑娘不动,浑身细微地颤抖着,看那样子,竟然像是吓着了,死活不肯离开她的怀抱。
铁慈绝望望天。
完了。
这娘们八成在打我的巡检俸禄的主意。
铁慈想把这女人撕下来,奈何这女人手劲奇大,铁慈撕了好几次撕不下来,眼看围观群众脸上表情更古怪了,满脸的有八卦已经变成了有妖气!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实在难看,眼看四周也没认识这姑娘的人,铁慈只得先抱着人,准备把苍生塔的门叫开再说,却在此时涌进来一群县衙的衙役,这些人总是在尘埃落定后才赶到,却架势很足,一来就拿着锁链一阵抽打,将百姓驱逐。百姓们接连遇见事故,终于安静了下来,隐约觉得今天的事奇怪,烧香的兴头也没了,三三两两散开。又有人道既然来了,好歹把祈福的灯给放了,省得再带回去,那些衙役们也便同意了。
李县丞也来了,一边沉着脸指挥疏散,一边走到铁慈身边,不及寒暄,便道:茅公子,方才在下府中,发现了白梅花!
铁慈一怔,差点问您家里死了谁?随即就听李县丞道:出现在小女的院子里,小女受到了惊吓。
铁慈松一口气,没死人总是好的,这事儿一波接一波的,有点累。
白梅预示凶杀。我府中已经不安全,我怕小女已经被盯上。茅公子,你暂代巡检,这保护百姓,查缉凶手,责无旁贷,此处事务有我善后,今夜就烦请你带人去小女院中值夜。
铁慈:
不是,您确定这梅花不是您女儿捏了个蜡的,好骗了我先睡后娶?
李县丞吩咐完就去安排事务了,铁慈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抱着个娘们,兀自站在原地,仰首向天,摆出个凄凉萧瑟的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