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喂他呷了一口,方拿回来自己喝。
萧索被他打岔,分不清自己手中的档案翻到了哪一页,只能漫无目的地乱翻。这一翻,竟真的给他翻出一条蹊跷的记载。
“将军你看,”他细长的食指在泛黄纸页上一点,“这里说永延二年冬,涿阳曾发过一场时疫,一下死了近百人。这里记的死者姓名,学生记得,县衙账册中似乎也出现过。”
沈砚忙命十一拿着密旨去县衙调账册,又问:“若真有时疫,你怎会不知?难道是个幌子不成?”
萧索摇头道:“应该是有的。永延二年秋天,皇上刚登基不久,大力选拔人才,命天下各道州县举孝廉,推荐品德优良却没中过举的秀才们进京,恩准京中贡院开科试,特旨招收一批监生。学生当时进京赶考,不在涿阳,回来时已是次年春天。”
沈砚接过记档,粗粗看了一遍,道:“的确不对。纵然发时疫,染病的也该是体弱的老人妇孺多些。可这记档上写的死于时疫之人,却都是些青壮年男子。这也于理不合。”
萧索当即拿来纸笔,要录下所有时疫死者的姓名。沈砚却将记档卷进袖中,道:“何必那么麻烦,拿走便是了。”
“私带卷宗出库,这可是大罪!”萧索提着笔,惊讶的神色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沈砚一笑,情不自禁地捏捏他脸,道:“怕什么,本将军这里有圣旨,拿就拿了!再说,这本记档上面盖着陈几顾的官印,是第一手物证,若是留在这里,哪天不巧发个水、失个火,可就没了!”
“将军想得周到!”
萧索诚恳地点点头,同他打道回府。十一已抱来近几年的账册,等在府中。二人回去顾不上旁的,立刻着手翻查,结果发现:这死于时疫的近百人,竟都未销过户籍,每年都在领朝廷的恩赐银。
沈砚见这案子越查越大,怕陈几顾发现档案丢失,知道自己查到了他的把柄,狗急跳墙再次杀人灭口。因此当天晚上,他便派人去时疫死者的家中走访。
十一带人快去快回,不过亥时便回来了。
据那些死难者家眷说,他们也未曾见过家人感染时疫的模样。当初府衙征傜役,去涿水修河堤。谁知不过几日,县衙便传来消息,说傜役营中时疫发作,死了许多人。
府台陈几顾下令,说此次时疫来势汹汹,因怕传染,所以将死者尸身统一焚烧,不再运回县中。死者家眷固然不情愿,但都知道时疫厉害,也都怕感染,所以无人质疑过府衙的做法。
萧索道:“当年铁手人屠的假尸身,或许就是这些莫名其妙感染时疫的死者之一。”
“不止。”沈砚摇摇头,“其实,还可以将范围再扩大些。”
十一眨眨眼问:“爷是说,当年抓住的从犯也都是假的,这其实是个金蝉脱壳之计?”
沈砚颔首:“应该是,否则没必要为冒领恩赐银,弄出如此大的事。死这么多人,万一处置不妥,说不定会激发民变。当年滇州闹起义军,朝廷发兵平叛,不就是戍边军士杀良冒功引起的!若只为贪点钱,陈几顾应该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应该是为保那些杀手性命,不得不出此下策。至于冒领银子,应该是顺水推舟的事。”
萧索不解:“可是陈几顾他为何如此费劲心思地救那些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