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道:“他听见此事,悲痛不已,始知当初自己进京赶考的盘缠是妻子卖身所得,而她妻子月月托人寄来的银子,其实根本不是她说的卖绣品所得,而是她的工钱。他向皇上陈明情由,告假一月回乡安葬妻子。到了老家,忽听人说她妻在他走时便已身怀有孕,死后遗下了一子。”
“他找到这个孩子,将他带回了京城。这孩子养到五岁时,他的那位好友因罪入狱,判了斩刑。他因回乡祭扫,不知京中近来发生之事,但事起紧急,他来不及细想,忙上下活动,终于混入刑部天牢去探望。”
陆宇又给言浚添杯新茶,续说:“谁知这一切都是定好的圈套,他前脚进了刑部大牢,后脚官差便涌了出来,说他谋逆不成,如今企图私放死囚,而带头抓他的,正是那位原本该在牢房里的好友。他这位好友使了一手苦肉计,谎称自己被下狱,便将他赚入了彀中,为的却只是一个晋升的机会。”
“原来当日有一个升迁的名额,吏部在他二人之间举棋不定。他这位好友听见这消息,急于除去他这个升迁路上的障碍,便去求了当初做清客时的那个大官,又买通了几个官吏,将近来一桩谋逆案灾在他头上。这位大官权势熏天,一句话放出去,朝中大小官员不是冷眼旁观,便是偏帮着那位好友,一起来骗他。”
“原本皇上还不信,但悠悠众口难堵,加上他们后来演的那一出‘私放死囚’的戏码,便坐实了这个罪名。因为那个所谓他‘想放的人’,便是谋逆案的主犯之一。他这一下,就算有一万张口,也难辩解了。”
“定罪、宣判、抄家、入狱,他在数日之间一败涂地。此人心灰意冷,买通了狱卒,将自己所有积蓄都给了他,让他将自己的孩子抱回老家去,拣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寄养。这狱卒照办了,回来取了他的银子,只等着他秋后处斩。”
“此人死后,这狱卒又依照约定,在他的尸身上写了一个‘冤’字,半夜趁人不备,吊在了把守稀松的南城楼上。此后京中便传出了闹鬼之事,再后来南城门便成了鬼门关,再无人走了。”
陆宇倾下最后一盏茶递给他,笑问:“大人可知,此人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第58章大雨封山
沈砚走后萧索在原地又站了许久,直到脚底渐渐传来酸痛,才想起回去。刚转过身,便见不远处,黄油伞下,雨帘之后,站着一身海蓝袍的阮桐。
他似乎比先瘦了些,隐隐有些憔悴,妖矫妍媚一如往昔。萧索顿觉自惭形秽,又觉高人一筹。自惭形秽是因为他生得太过貌美,比女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无论如何都还是男子相,实在难以相比。高人一等则是因为身份,他骨子里始终带着些清高,“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是根深蒂固的观念,轻易无法改变。
阮桐走到他面前,微笑道:“许久不见萧公子,可否内室一叙?”
萧索点点头,并未去他的卧室,而是去了沈砚住的正房。这里让他有掌控的感觉,在此叙话,他觉得安心。
阮桐倒是无可无不可,他住在将军府,大约这间屋子也常来。这个认知让萧索有些沮丧,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不知阮公子找我有何事?”他坐在下首,并未坐到上首狐假虎威。单想一想便让他有种跳梁小丑的滑稽感,以及飘在半空似的心虚。
阮桐将下人都遣了出去,手里端着茶杯悠哉悠哉地喝着,笑说:“没什么正经事,不过是百无聊赖,想和萧公子一叙。不知公子今日过来,是要住下还是晚上再回去?”
可以问的事那么多,他偏偏问了一个萧索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这我也做不了主,待沈将军回来后方知。大约……是明早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