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黑潮计划,是有弊端的。被催眠的向导,磨损率、报废率非常高,级别低的向导根本撑不过催眠那一关。”
欧阳商看过关于黑潮计划的后续报道,时隔了25年的照片泛着时光独有的浅黄色,如同被阳光晕染。那些或疯或死的向导和哨兵们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欧阳商和他们毛骨悚然地对视,这些轻飘飘的纸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咕嘟咕嘟冒着半黄半黑的泡泡。
“那或许他们知道小铃儿评级很高呢?”
“如果我是他们…”
欧阳商的食指扫过自己的下巴,他摸到了胡渣,扎手粗糙的青色。
如果我是一个疯子。
既然我已经走出了这一步,既然我已经不惜代价地绑架了局长的女儿,既然我已经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指定这整个计划…
我不会在乎那么几个普通人的生死。
“我觉得,他们试图在给风铃注射稀释过了的黑潮,并且企图催眠她,不是因为这个。”
王舞从布满了灰尘的箱子上站起来,“那是为了什么?”
“师妹,我要告诉你一个…”
欧阳商的手还没搭上王舞的肩膀,布草间的单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暴力打开,二局顾燕帧手下那个假小子一样的谢队长表情阴云密布,好像下一秒整片晴空就会倾塌下坠。
“刚刚接到报警电话,有人在城北街心公园,发现了海云帆。”
第9章九
海云帆被救出来,救护车火急火燎地在路上飞奔,辖区内的二局基层片警开着警车给救护车开路。
和风铃基本上一样,他除了后背的划痕之外没有外伤,生命体征几近消失,脱水、饥饿,大量的精神类药物让他在生死边缘徘徊。
救护车停在一院门口,跟车大夫和急救人员态度非常不好冲着人群大喊大叫,“麻烦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人海分出一条路来,王陆站在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中间,他高,视线非常开阔,能一清二楚地看见海云帆苍白的脸颊和毫无生机的神情。
原本海云帆就不是那种健康型的帅哥,他白,白得让人觉得有点虚弱,手臂和腿都是细长细长的,缺少士兵发达隆起的肌肉线条。
就是这么一个细竹竿一样的小孩,内心却无比强大,精神力堪称强悍,如同世界上最锋利的盾牌一样保护着王陆,还有像王陆一样的其他哨兵。
他突然有点害怕,他的腿开始发软,后背被汗洇湿的地方一阵一阵地过寒冷的穿堂风。
不对。
王陆扶着长椅摇头,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医生尽职尽责地抢救他,他在医院躺了两天,第三天的早晨终于清醒,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睁开,视线在他病床前的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小琉璃,就是一队的叶璃看到他醒来非常开心,“小海醒啦!小海小海,你看我是谁?”
海云帆微微抿嘴微笑,“叶璃。”
王陆坐在病床旁边,这几天一直都是他坐在那,因为那里离病床最近,离海云帆最近。有几次海天阔想来替他的班,黑暗哨兵一双眼睛全都是吓人的红血丝。小年轻哨兵朝老前辈梗着脖子,海天阔恨不得抄起挂着输液管的架子砸他的脑袋。
海云帆的手被扣在王陆的手心底下。他的手特别凉,寒玉一样的沁凉,几乎带着点阴冷。
王陆看着他一个一个地扫视屋子里的人,然后像刚认识没多久似的开始点名。
“闻宝。朱秦王忠。王舞。欧阳商。”
最后像放映机突然卡碟一样迟缓的视线落在王陆身上,海云帆一愣,瞪着那双无辜的下垂眼看着他,像是确认什么东西一样一遍一遍地看。
王陆和他对视。那种不太对劲的紧张感又一次握紧了他的心,他觉得海云帆现在并不是海云帆,他所认识、熟知并且相爱的人似乎被困在那一层一层通明的玻璃墙之后,琉璃一样的屏障坚固无比,利刃一样锋利,隔着千山万水王陆只能看见阴影,夜一样的阴影被拢在海云帆眼睛的瞳仁里。
“王陆。”
按在海云帆手背上用了点力气,王陆点了点头,机械地应他,“我在呢,小海。”
我在这,小海。
你在吗?
热热闹闹的探病人群很快被人赶出病房。护士端着瓷盘进来检查他的吊针,病房那扇门虚掩着,穿堂风悠悠地吹进来,门叶吱呀一响,海云帆坐在病床上猛地一哆嗦。
没人发现他不对劲。他们忙着欢声笑语,忙着谈天说地,忙着他们手上做不完的工作,王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错过了那一下哆嗦。他只看到海云帆眉目舒展地坐在那,脸上缺少活人的血色,全身和那张娃娃一样漂亮的脸都是白的,带着一种矿物染料冰冷的白。他头上流下来冷汗,他自己并不擦,只是瞪着虚空之中,护士身后白墙上的一点,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