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的同门略打起些精神:“昨天半下午时收到门内通知,让留意奇怪的孽化者,以防是怨神,但我们这趟确实没遇到。”顿了顿,又说,“你之前发到群里的简易符阵确实便利,还有符纸吗?其他地区的伙计也想用。”
这段时间隋辨都在研究以符入阵,赶工做出了一批符,又画了清晰明白的摆放示意图,结合现代的一些科技手段,能让一部分修士在没有擅长阵法之人在场的情况下也能摆出一个简易的防御小阵。
虽然这东西也非常一次性而且不耐使用,和董鹿的纸器一样是一次性产品,但拼命的时候有这些也是好事儿。
领队的同门带着那些显然是匆匆画出的符走时心里还有些嫌弃,没想到那小小的简陋符阵却在关键时刻挡下孽气,带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哦,有!我跟鹿姐又熬夜画了点儿,使用说明我也都发群里了,谁需要你们互相转发一下就成,”隋辨听到自己的研究竟然有了效果,心里一松,顺嘴多说两句,“怨神的事儿不管有没有遇着,最好都跟老太太或鹿姐说一声。呃,我就是提个建议,小小的建议。”
他除了在阵法上天资过人外,其他方面都老实得有点儿愚钝,不然也不会跟薛小年那个疯子玩儿到一起,俩人一道挨欺负。
后来长大也因为是修阵的,所以主要负责后勤,不怎么引人注意,又是隋家最后的后人,很受门里老一辈儿关照,跟其他同门总像是隔着一层,其他出活儿的同门也不怎么跟他多搭话。
隋辨多少也能感觉到自己跟其他人的格格不入,所以平时也很少和同门弟子拧着来,这会儿多嘴这么一句,后悔的差点儿把舌头咬下来嚼了。
但这次几个出活儿回来的同门却都点了头,领队道:“我们本来是要去找鹿姐的,但孟叔说让我们下来休息,他自己去说。”
“孟叔来了?”
领队点神色疲倦,只用手指了指楼上,示意老孟已经上去了。
隋辨赶紧给几人让出一条道:“后边儿连着的几间都空着,我那屋暂时还不能住,都是古书。”
隋家这小子玩儿阵玩儿的走火入魔已经是门里都知道的事情,忘了吃饭已经是常事儿,往书堆里一钻就是一天不见人影儿,被拖出来强制睡觉时嘴里都能嘟囔着古阵布法。
以前门里同门议论起来,都嘲笑这四眼是个书呆子,但此刻却没人再嘀咕半句。
领队的同门跟隋辨擦身而过,忽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谢了。”
后边儿跟着的几个同门也挨个儿拍了下隋辨的胳膊,不等他回答,纷纷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空房间后一头扎进去,不过三秒就有人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
隋辨揉了揉被拍的有点儿疼的胳膊,心里起先有些暖意,但很快又满是焦虑。
带着这种焦虑,隋辨顾不得饿的咕咕叫的肚子,踩着拖鞋跑去四楼。
刚到四楼的大厅,还没来得及奔着老太太的房间过去,就见房门打开,老孟正朝外走。
数日不见,老孟的状态简直是断崖式变差,脸色比墙皮都白,又浮肿起来,好像个冷发面团儿,挤得双眼淤肿,嘴唇干出道道血口。
“孟叔?”隋辨吓了一跳,“我还以为谁孽化了呢!”
孟德辰原本见到小辈儿,正露出一丝干巴巴的笑,隋辨一开口这笑就立刻被撤回了。
孟德辰气道:“你再多说几句,我真就孽化给你看了!”
隋辨蔫儿了:“倒也不用急着变身,我是听说……上来看看你。”
屋内传来老太太的咳嗽声:“你看你现在这模样,变身不变身的也没差。老孙已经走了,倒是没说要你陪葬,所以先别急着把自己折腾死。”
老太太说话尖酸刻薄惯了,董鹿也管不住。
老孟先是恼怒,回头冷哼了声,但再转脸儿回来的时候面色却松了些。
隋辨小心翼翼:“蛟固那边儿的事儿,您节哀顺变。”
“都是自找的,自找的!”老孟长叹一声,抬手抹掉眼眶里的泪水,摇摇头,“我本来以为我们孟家不会有这种傻子,没想到竟然要我亲手来抹了家里的小辈儿。”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迟缓,好似个行将就木的朽木老人。
但毕竟是世家家主,很快又稳住了情绪,孟德辰压着声音里的酸涩:“听说你最近在研究古阵,我寻思也是,最近的事情总多少跟三古阵挂钩。查出什么没有?”
隋辨:“暂时只查到了‘净地’及三古阵之间的关联,对了孟叔,求鲤江和仙圣山的阵多少都出了问题,蛟固那边儿还好么?”
现在情况特殊,他不想多谈自己知道的事情,只简洁说了几句便转了话头。
“古阵年代久远,净地情况特殊,你查起来难办也正常。”老孟安慰,“蛟固那边儿暂时没什么事情,除了我们孟氏,老堂街那边儿的虺族盯得也很紧。”
说到妖族,老孟又不情不愿地哼了下:“那帮妖也算是有点用,这回倒是帮了点儿忙,要是几十年前那会儿妖皇也这么积极,我们孟家当年何必吃那么多苦?”
身后董鹿终于忍不住开口:“孟叔!老堂街虽然都是妖,但也有严哥老棉这样可靠的,现在情况紧急双方正是合作的时候,你怎么总揪着这点儿不放呢?”
孟德辰脸色沉了沉,到底没多说什么,摆摆手不再提。
隋辨总觉得刚才的话里有那个地方不大对劲儿,也没再开口。
孟德辰身心俱疲,倒是还关心小辈儿:“我让门里几个暂时回不了家的去休息区了,你见着了?他们情况怎么样?”
“还行,伤口包扎了,但我看精神不是很好,”隋辨道,“跟我聊了几句,现在暂时去空屋睡觉了。”
孟德辰拍拍他的脑袋:“你也应该和门里的孩子多相处,别老整天跟那帮妖……咳,不过你跟老隋确实很像,你爸也是,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老融不进周围似的。要我说就是相处的少,老隋在的时候我就说过他没教好你,以后听我的,多跟人接触接触,薛小年都变聪明了,你连跟你一道玩的傻子朋友都没了。”
隋辨闷闷地没吭声,他心里并不在意是妖还是人,但不好反驳。
他爷爷老隋生前好朋友确实不多,孟德辰算一个,爷爷死后孟德辰没少照顾他。
孟德辰精神不济,说话带了些鼻音:“行,我先走了,蛟固那边儿我不放心。有什么事情再跟我说。”
说完不等其他人再多话,就踢踢踏踏地走了。
走动时动作略显迟钝笨重,隋辨从他身后看去,觉得孟德辰好像比自己记忆里老了许多岁,连呼吸都有些急促,重病缠身一般。
老太太坐在屋内的沙发上,拿着一杯速溶奶茶边喝边道:“老孟心情不好就喜欢啰嗦,他那些话你听听得了。来,过来,我瞧你又像是没休息又像是刚睡醒似的。”
隋辨走进屋,见董鹿的桌上也摆着一堆画好的符,就知道他鹿姐也是一宿睡不着。
“凌晨的时候睡了一会儿,”隋辨抹了把脸,“还做了个梦呢。”
老太太已经从悲痛中缓过来,她这样的性格,反倒是越挫越坚毅:“什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