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考夫·福尔摩斯很快就恢复了他一贯的从容不迫, 他用过来人的语气道:“我们没有问题, 我们只是理智至上。”
林蒙自己的情绪兀自停止了散发, 她端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麦考夫·福尔摩斯,想知道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要说的。
麦考夫·福尔摩斯沉默了两秒,他视线落在伞柄上一下,方才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谈话的对象,说出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贯彻的方针:“太在意并不是什么优点,莉莉。”
麦考夫·福尔摩斯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生活在全是金鱼的世界中,那些人他们在他面前是透明的,轻而易举就能看穿的。而被他认为不是金鱼的,也只有那么几个而已,不过即便是同级别的,麦考夫·福尔摩斯很多时候也能看透他们的想法, 像是对他的弟弟夏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自己眼前的女孩。但这一刻,他发现他自己根本无法读懂她眼睛中流露出的色彩。
她似乎叹了口气, 可又像是他的错觉。
之后, 光线变幻。
麦考夫·福尔摩斯本能地眨了下眼睛。
再看时她已经站了起来:“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回去吧,麦考夫。”
林蒙无意去评判什么, 她只是再次意识到他们俩之间的不同,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哪种应对方法才是更好的, 所以她一点都没有出离愤怒, 她甚至都还能控制于自己的情绪, 用相当平静的语气说道:“啊,你不必担心我‘背叛’英国。你不是清楚吗,去哪儿对我都没有任何区别,不过英国于我而言终归是特别的。唔,即便如此,我也使用不了‘背叛’这个词呢。”
毕竟本来英国就不是她的信仰所在。
林蒙不愤怒,她只是有一点点委屈。
麦考夫·福尔摩斯跟着站起来:“莉莉…”
林蒙偏头看了看他:“晚安,麦考夫。”
麦考夫·福尔摩斯能分辨出来她是认真的,她是亲口给出了他一颗定心丸,这也是他所期望得到的。可这时候他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最终名为“理智”的东西阻拦了他,他选择了从容地结束这场谈话,再有个体面的退场。
“晚安,莉莉。”
他最终这么说道。
林蒙在他离开后,把自己摔进壁炉前的长沙发上,摸出放在旁边小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之后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想:‘什么啊,说好的是他要和我开诚布公,结果到最后却只有我在坦露心声。’
林蒙叼着烟,又想起了阿尔弗雷德·温德尔。
她把头挤进沙发角落里,如果她从前的技能还在就好了。
啊!
林蒙受到了启发,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跃起来,匆忙将烟掐灭,就跑进了地下室。
说是地下室,其实是被改造成了工作室,而且这边没有装监控。
之后,林蒙在工作室内鼓捣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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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三点,火炬木科学与艺术博物馆。
夏洛克·福尔摩斯风风火火地找了过来,正在自己在这边的工作间晒太阳的林蒙,听到声响,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打起了招呼:“你来了啊。”
夏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和她多客套,他顺手带上了房门,径自走了进来:“夏洛克·福尔摩斯。继续叫我夏洛克就好。”
林蒙盘腿坐好:“莉莉·伍德。莉莉。”
夏洛克·福尔摩斯话题跳得飞快:“肯宁顿街那起双重谋杀案你怎么看?”
林蒙一扬眉:“那不是妻子杀死丈夫后,才意识到丈夫并没有出轨,再自杀的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飞快甩锅:“苏格兰场是那么认为的。”
“是吗?”林蒙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是在测试我的能力。我还以为昨天我的表现,已经让你有了深刻的认知,原来没有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反问:“难道你不是特意在等我上门的吗?”
林蒙特意把手腕举起来,看了看手表:“是的,你刚好卡着截止时间进门。”
怎么说呢,即使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是自己挚友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同位体,可如果还是个弟中弟,林蒙还是不会和他一起玩的。所幸和几年前在剑桥相比,眼下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脱去了不少稚嫩之气,完全合格啦。
夏洛克·福尔摩斯显然不觉得自己只有合格:“我没有,否则这时候你就该将自己打理完毕了。”
林蒙振振有词:“可你如果真有的话,你难道会很自豪?”
夏洛克·福尔摩斯自然是骄傲的:“那倒也是。”
“我昨天晚上看了你的博客。”林蒙爬了起来,她随手整理了下仪容,边这么说道。
“哦。很好。你怎么看?”夏洛克·福尔摩斯看起来不怎么在乎,可他的眼睛一直一错不错地盯着林蒙,迫不及待地想从她口中听到她的看法。
林蒙却一点都不急,她打开她的雪茄保湿柜:“我有帕特加斯,你要来点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也是个老烟枪了,他闻言应了一声,于是两人在进入主题前,就先惬意地来上了一支雪茄,没什么正形地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而等到之后进入正题,他们俩都毫不意外地发现他们果然十分契合,也有太多相似之处。
相处起来自然是快活无比的。
那感觉,就好像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好几个小时就过去了,天黑了下来。
时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过得慢如蜗牛。
也是直到助理进来敲门,林蒙才深刻意识到时间过去那么久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看了助理一眼,主动提出了告辞,看起来还很淡然,可等他快步出了博物馆,在等待出租车过来前,欢欣鼓舞地挥了挥手臂,嘴角再也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等看到出租车停下后,他只瞄了眼司机,就变得不高兴起来。
再说林蒙这边,她的心情也因为明天要发生的事,而变得低落下来。
阿尔弗雷德·温德尔得到了一个还算体面的葬礼,来参加葬礼的人们大部分对背后隐情心知肚明,可他们绝对不会傻到表现在脸上,反而表现地毫不知情,仿佛阿尔弗雷德·温德尔不是自杀,而是像对外说的那样得了急病。还有人可惜他的过失,无法牵连他的继任者身上,也不会让军情六处遭遇致命打击。
真正为阿尔弗雷德·温德尔伤心的,在场的又有几人呢。
林蒙并没有走近,她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棺木入土,那里面装着阿尔弗雷德·温德尔的遗体,他过往从国家那边得到的嘉奖,都随之一并下葬。林蒙心情毫无波澜,直到葬礼走向尾声,人群散去,她才走了过去。
温德尔夫人看到她,眼泪又流了下来:“你能来送他最后一程,他会感到欣慰的。”这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让人放心不下。
林蒙垂下眼帘,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蜷缩了下手指,终于还是上前给了温德尔夫人一个笨拙的拥抱。
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很快她松开了温德尔夫人,把手插进黑色大衣衣兜里,顶着寒风走出了这片墓地。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还没有离开的麦考夫·福尔摩斯,他看到她过来,将手中的烟丢下。他将自己的疲倦掩藏得很好,也好像之前的争吵没有发生,就只是放软了语气:“让我送你回去,莉莉。”
林蒙看得出来他这两天加起来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再怎么说这一系列变故下,只有他无法任性地将挑子撂开。
于是,她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到最后也仅仅是简单道了个别。林蒙回到自己家里,把大衣脱下来,又钻回了自己的工作室。她的工作室内除了堆满各种设备外,还有一小部分空间放着她私人物品,像是记录中不该出现在她这儿的艺术品啊,她私下的一点小研究产出的副产品啦,如今这儿多了个骨灰坛。
是的,林蒙她把阿尔弗雷德·温德尔的遗体偷了出来,用她自己用3d打印机打印出来的替代品做了代替,真正的遗体被她火化后装进了骨灰坛,成为了她的私人物品。
这么做过之后,林蒙心中舒坦多了。
她早该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