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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颂仟垂眸扫了宿承临一眼,穿着高跟鞋的脚踩在医院地板上发出脆响。
“大宝,你又在外面给我惹祸了。”宿颂仟走到宿承临跟前,修长的手责怪一样推了下宿承临的脑袋。
然后她转过头,摸着秦沁的脑袋看向柯家管家,依旧是笑着:“小柯情况我有听他们说,不管这次手术情况如何,凶手和小柯都等不得了。”
柯家管家点点头:“您也知道了。”
宿颂仟凌厉的脸上笑意更浓:“想不知道也难,但现在有些更重要的家务事,这小子我就带走了,小沁留在这里,足够了。”
柯管家又点点头:“您随意。”
他话音刚落,宿颂仟就去拉宿承临:“臭小子还不走,一天到晚在外面惹祸。”
宿承临没动,他看着宿颂仟,一字一句的说:“柯子还在里面,起码等他出来吧。”
宿颂仟的表情一下变了,本来就狭长上挑的眼睛眯了起来,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真的吗。”
你、在、意、吗。
她冲宿承临动了动嘴,无声的四个字砸向宿承临。
“走吧。”她再次拉宿承临,这次宿承临顺着她的力站起来,冲秦沁说:“有事告诉我。”
秦沁点点头,目送他们进了电梯,电梯一层一层下降,直到降到一层。
宿承临跟在宿颂仟身后,两人一路无言,一直到了车上,宿颂仟坐上驾驶座。
“司机呢,你自己穿高跟开车来的?”宿承临打破了僵局。
“还不是你个混小子,搞得我司机都来不及等,火急火燎的赶回来的。”宿颂仟的语气堪称情人之间的亲昵,“我根本不敢相信我听到的,怀孕?谁怀孕了?隆医生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了。”
她说着,从后视镜里看向宿承临,像精致的人偶一样笑着:“谁的?”
宿承临下意识一抬眼皮,向骨科大楼看去,正好看见高楼上蒋允衡扶着窗户旁的扶手往前跳的样子。
估计是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了,觉得不对劲了,出来找自己了,宿承临嘴角一翘:“是谁有什么意义,你逮他出来有什么意义,打了不就行了。”
“也是,”宿颂仟笑着,“不准再犯这种错误了。”
“嗯。”宿承临隔着厚厚的玻璃,目光深沉的最后看了眼高楼之上的蒋允衡的身影。
这可能是见他的最后一眼了,宿承临恨不得把他刻进自己脑子里。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烦人的事,给你说个有意思的,你还跟清自寺的主持有联系吗?”
“什么寺?”
“清自寺,小时候我和你父亲带你去过几次的。”
宿承临放松的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姿态随意的说:“不记得。”
宿颂仟笑了,语气像个兴奋的少女一般:“给你说,那个主持最近加上你父亲的微信,还给你父亲发消息。”
——“说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你父亲打个问号给他,他没回了,有意思不。”
宿承临非但没像她想象中一般附和她笑出声,反而整个人一震,手下意识揣到外套口袋里,捏住蒋允衡给的符,几乎是呢喃的问道:“什么……愿望?”
不对劲,宿颂仟歪了歪头,锁上车门,把车从停车位里倒出来,随口说道:“谁知道呢。”
他们的对话就在这里断了,宿承临没理她了,不知怎地,明明在车上开着空调,但他还是出了一背的汗,像有看不见的真火炙烤着他。
宿颂仟不知道,就在她说出“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这一句话的时候,宿承临整个人就像白日游荡的厉鬼,被初生的桃木死死钉住了一般,寒冷的痛处像骨髓里生出来的似的。
他捏紧了蒋允衡给的符,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符,却因为是从蒋允衡那拿到的,就像能赋予宿承临力量一般。
他把那符拿出来,想仔细辨认一下是不是自己小时候戴的那符。
……小时候的符?
他小时候那个符,是从哪来的?
宿承临愣住了,看着手上的符上艳俗的福字,绣得像个淫纹一样,他绝不会认错,这就是他小时候戴的符,为什么会跑到蒋允衡那去?
宿承临缓缓抬头,前车的后车灯居然闪烁了一下,透过刺眼的灯光,他恍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在一棵系满红帆的古树下许愿,一个清瘦的和尚单手合十,站在他身旁,微笑着递给他一个符。
他看见自己的嘴巴开开合合,在说些什么。
在说些什么?
宿承临皱紧眉头去听,什么声音也没有,但是他就是听见了。
他终于想起当时自己在清自寺里许的愿了
他想起小小的自己站在高大的古树下面,天真又虔诚:“希望神树保佑我,我不是怪胎,我只想要一个人爱我,我也可以爱他的,随便谁都好,随便谁都行。”
我会爱他,幼小稚嫩的他在神树下祈愿
', ' ')('有人爱他,时隔很多年,蒋允衡作为他祈愿的主角,被他召唤而来,坦诚炽烈的爱着宿承临。
可宿承临却不爱他。
是宿承临许下心愿,也是宿承临食言了。
蒋允衡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完成宿承临自己的愿望。
“……妈。”
宿颂仟眉头一皱,桃花眼阴沉沉的,像有巨大的风暴潜伏在她眼底,她努力扯起一个笑:“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
“妈。”宿承临不如她意,声音低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要生下来。”他说
还是说了,宿颂仟喉咙里发出粗喘,咬紧牙齿,整个脸颊都在抽搐,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停车,双手打着颤击打方向盘,她的声音是刻意制造的轻柔和掩饰不住的疯狂:“你说什么?你干了这种事!怀了野种我都不在意!我都忍了!你现在要生下来,我饲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让你干这些、这些肮脏龌龊低劣的事吗?”
“你乖乖的,我们去m国打掉,然后我们一家就在那安家了,我最完美的儿子和女儿,还有你那无能的漂亮老爸,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我不需要你生一个孙子或者孙女出来,我也不需要那野种的爸爸叫我母亲,大宝,你别挑战我。”宿颂仟说着,歪了歪脖子,像是难以控制自己,“你和你的奸夫别挑战我!大宝、大宝、大宝!宿承临,你最好听我的话,不然——”
她说到最后,脸上的笑都病态的扭曲着,眼底红得像要滴血,她几乎是尖叫着:“不然我就把你打碎了剥出那野种再带走!”
宿承临没被她吓到,他习以为常一般冷眼旁观,等她尖叫完了,他附身擦干她的眼泪,在她耳边甚至是轻笑着说:“妈,我要生下来。”
宿承临走了,当蒋允衡几个星期都联系不上他,拖着还打着石膏的手来到学校的时候,老师告诉他,宿承临已经退学了。
他当时第一个反应是茫然,然后是不信,明明宿承临已经答应他了,他已经是他男朋友了,他们是这个世间彼此最亲密的人了,他怎么会突然转学了,还不告诉自己?
假的吧?他潜意识抗拒着,大脑却立刻回想起宿承临那天和他亲吻时说的那句等我,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宿承临的意思。
他又被抛下了,他想。
从小到大,他被妈妈抛下,被奶奶抛下,现在毫无意外被宿承临抛下。
没人需要他,没人渴求他,宿承临对他而言是盐,他离不开也疯狂想得到,但他对宿承临来说是什么呢?
或许是不爱吃的糖,端上桌挑挑拣拣,还是选择了其他的菜。
老师就看着本来就身残的蒋允衡像是突然志也残了一样,精致的脸呆滞着,茫然的神情还印在脸上,泪水先一步顺着他的脸颊,从通红的眼睛里往下流。
他哭得悄无声息,崩溃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狂风般席卷而来,把他自以为建立得结结实实的心理防线打得七零八落。
他努力去回想宿承临说那句“等我”时的神情,但他想不起来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都模模糊糊的,像覆了一层雾,更像他做的一个美梦,梦醒了,自然就记不得了。
但蒋允衡知道不是梦啊,他清楚记得宿承临指尖的温度和亲吻的力道,他嘴唇上甚至还有他俩撕缠时留下的疤。
都不是梦,蒋允衡知道,是宿承临骗了他,他不会回来了,却叫蒋允衡等他,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在爱和生活里都留着余地。
他还是那么自私,他永远都只是宿承临,蒋允衡眨了眨眼,咽下喉间的呜咽,他不要爱宿承临了,他想。
他不要等宿承临,也不要爱宿承临,他要恨宿承临。
老师就眼睁睁看着蒋允衡像崩溃一样无声淌泪了半晌,然后擦干眼泪,沙哑着声音说他要复学了。
然后地球照样转,日子照样过了下去,蒋允衡的崩溃好像只有那一瞬间罢了,痛苦过去,他还是他,照样读书照样听课,照样维持表面的体面。
开学后老师有旁敲侧击问他的精神状态,蒋允衡摇头说自己没有问题,但他清楚,他心里困着一个人,他疯狂的恨他。
没了宿承临,没人领着头霸凌蒋允衡,整个高三的日子也不知道是快还是慢就过去了,这一年唯一的插曲就是国家开了会,投了票,最上面的那人换了人,底下的官员和企业查了一波又一波,蒋允衡知道宿承临的朋友秦沁的父母都进去了,家好像也查封了,好像宿家也站错了队,不过不过他们早举家移民到m国了。
这些都是蒋允衡偶然间听到的,一字一句砸在他耳朵里,他这才知道,宿承临去了m国。
不是很远,蒋允衡低头又做了一道题,漆黑的墨水在白净的草稿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公式。
他会去找他的,他想,不是因为爱,是因为恨。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蒋允衡跟他心中的第一志愿擦肩而过,报了一个也算不错的学校计算机专业。
等蒋允衡暑假打工攒
', ' ')('够学费,拖着行李到大学报道的时候,他看着校门口涌动的人群,嘈杂的声音尽数传到他耳朵里。
这一刻,他突然转过头不知冲哪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一步一步迈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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