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她拍着胸脯瞪他:“你在这里做何?装神弄鬼地吓人啊?”
谢允无言,却是望着小丫头瞪大的圆眼,沉默半晌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他这话听得小婉莫名其妙,皱眉望他,却望见他犹犹豫豫说了句:“你对着十六他们几个,都是和颜悦色的,怎的偏偏对着我成日就是甩脸子?”
小婉霎时望着他红了脸,瞅怪人般瞅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转头就跑了。
留下谢允,站在原地,十分发愁。
愣怔了好一会儿,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寻了块铜镜,左照照右照照,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越发愁了。
主屋净室里,萧珩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小心翼翼地将顾芷柔从浴桶中抱出来,将她周身擦干,给她换好中衣,才又抱着她坐在床榻边上给她轻柔地绞着头发。
许是在路途中累极了渴睡得紧,他如何摆弄她,她都未睁开眼来,至多皱下眉头嘤咛一声。
抱她时外衣被浸湿了些,他也不着急换,他只静静地拥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后日一早,待刺史将备好的木板装车,他们便要赶往木城。从苍州到木城,不过几百里,算来也不过五六日的路程,可这一战,他与他的阿柔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相见。
天色渐渐晚了,小婉敲门叫两人用晚膳,才终于将萧珩怀中的顾芷柔惊醒过来。
不知他这般抱着自己多久,她只揉揉眼睛,迷糊了一会儿开口问他:“你何时回来的?”
萧珩轻笑一声:“没多久,只望见阿柔在浴桶中睡着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顾芷柔才想起,自己原先在木桶中。想起是他将光溜溜的自己从桶中捞出来,给自己擦身、穿衣,她霎时脸又红了,心虚地摸了摸肩膀,发现他未给自己穿肚兜。
她猛地直起身来,不可置信地望他:“我的……我的肚……肚兜呢?”
萧珩弯弯嘴角,邪魅一笑:“我记得,当初在宁江上,我不知道给阿柔送去的衣服里有肚兜,阿柔和你那小丫鬟背地里骂我是登徒子。”
顾芷柔望着他,红着脸讪讪道:“此一时,彼一时……”
话才刚落下,却望见他的大掌朝自己伸过来,又将她捞到怀中:“阿柔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此一时彼一时’?阿柔是说如今为夫可以对着阿柔为所欲为了?嗯?”
对着搂着自己的这个不正经的男人,顾芷柔的脸红得就像要滴血般,自己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他却故意要曲解自己。
萧珩抱了她好半天,终是在她耳边说了句:“为夫一早就饿了,只是方才看柔柔睡着怕自己忍不住,如今柔柔既然醒了还同为夫说了这样的话,那便是时候该喂喂为夫了。”
说着,不安分的大掌已伸到她怀中。
顾芷柔红着脸挣扎,“我饿了。”
却听见他在耳边咬牙切齿:“柔柔不过只是今日饿了,为夫可是饿了好些日子。”
……
小婉在门外候了好一会儿,见房中半天没有动静,正抬起手要敲门,谢允却来了,他拽着小丫头的手腕就走,“你这丫头,真没眼力见儿。”
愣了半天,小婉挣开谢允的手,疑惑地瞪他:“我如何没有眼力见儿了,姑娘一路上都没有用好饭……”
谢允望着傻乎乎的小丫头直摇头,“什么你家姑娘,如今是王妃、王妃!等你日后嫁人了,便知道了。”
小婉莫名其妙,只以为谢允在嘲讽自己,又狠狠跺他一脚,“嫁什么人,我是要跟着姑娘的,你别想赶我走,看不惯我?只能忍着!”说完转头走了,姑娘和姑爷不饿,她还饿了呢。
谢允抬脚龇牙咧嘴,“你这么凶,能嫁谁去?谁要想娶你,我一定好好劝劝他。”
转头不屑地望他一眼,小婉得意地笑笑:“那我可得多谢谢统领帮忙了!”
说完还朝他做了个鬼脸,谢允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小丫头实在是太难伺候了,也不知道日后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治住她。
第七十章离别在即
小厨房中,饭食冷了热,热了又冷好几次,萧珩才亲自出门来将晚膳装进食盒提到房中。
顾芷柔又羞又气,在床榻上捂着脑袋说什么也不肯看他。
如今小院的下人虽比不上王府的多,但他这般明目张胆地行事,却实在是惹恼了她。
萧珩搬了小案到床榻上,待他将饭食都摆好,却只见顾芷柔还气呼呼地不肯从被褥里出来。
知道她为着何事生气,他有些心虚,只能坐在床榻边上柔声哄她。
“柔柔方才不是说饿了?快些用饭,我吩咐了嬷嬷待会儿送水进来。”
自己羞困得不行,他却在一旁没所谓般,顾芷柔压根儿不想再同他说话。
“柔柔,我两日后便要随军往木城去,你当真舍得这般冷落我?”
知道他如今是在装可怜,但顾芷柔还是没能忍住掀开被褥望他,“真的?”
望着她半信半疑的眼神,他只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白皙好看的面庞,“真的。如今知道稀罕我了?”
忍下心中不舍,顾芷柔只撇开脸,嘴里却仍十分倔强:“哪里稀罕了,我是饿了,我要用晚膳。”
说着,她往床榻上的小案挪了挪,抬起一个小碗用起饭来,心里念着的却是他不日就要离开苍州、离开自己。心思沉重,连着那香香软软的米饭落在她嘴里竟味同嚼蜡般,望着桌上的小菜也懒得去夹了。
一门心思地扒拉着碗中的米粒儿,不知何时脸颊上也沾上两粒,偏偏她没察觉到,仍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小半碗儿饭。
直到另一边的萧珩坐立起来,弯腰将她脸上的饭吃到嘴里,她才打了个冷颤儿回过神来。
却是皱着眉眼满脸嫌弃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半点不嫌脏,真不知道外边怎么会有说你讲究的传言。”
望着她的小脸儿,他又只轻笑一声,“外人是外人,柔柔是我心上之人,我如何会嫌弃柔柔?柔柔也不能嫌弃为夫才是。”
见他这般没皮没脸的模样,顾芷柔也没绷住笑出声来,饭还没用好,却被他隔着小案搂住了,他的动作突然,她手中的碗差点儿没拿稳就要打翻在被褥上。
正庆幸着,他的拥抱却又更紧了几分,“阿柔,你在此处安心等我,这一世我定不会再负你……”
一边推他一边紧紧抓住碗,她只顾得上同他说了句:“你先让开。”
怀里的小人儿不解风情,他无奈笑笑,却是先将她放开了。
才从他怀中出来,顾芷柔拍拍胸口,“你要抱我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差点儿就把饭撒得一床铺上都是,多亏我眼疾手快……”
萧珩听了哭笑不得,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头,才又抬起碗用起晚膳来。
又过了一刻钟,门口响起敲门声,原是浴汤烧好了。
萧珩沉声将人喊进来,小婉才刚刚让人寻来的几个丫鬟婆子老老实实地提着乘着热水的木桶往净室去,愣是一眼都没有往主屋里乱瞥。
见顾芷柔吃饱了,萧珩将床榻上的小案拿开,又亲自伺候顾芷柔吃药。
小婉试好浴汤的水温,才又出来告知自己姑娘。
顾芷柔下榻穿鞋准备去沐浴,萧珩却将她拦住说要亲自伺候她。刚被他闹过好一会儿,她哪里肯,说什么都不要他再跟着自己,只愿意让小婉在身边伺候。
萧珩悄悄给小婉那个小丫头使眼色,却没有一点儿用。
小婉对着自家珩王姑爷那冷冽的眼神,也十分害怕,可是为着姑娘还是软着腿跟着她走进了净室中。
“姑娘干嘛不让姑爷伺候?”替自家姑娘脱着衣裳,小婉冷不丁地冒出来这样一句。
顾芷柔顿时红了脸,想着如今自己身上应当是一片狼籍,不想再让小丫头伺候着自己沐浴了。
他们新婚那夜,他克制着还好些,今日的确过了些,手上嘴上每个轻重。
硬着头皮将衣服脱下,小婉才瞧见自家姑娘身上的红痕来,青青紫紫浑身都是,瞅着她锁骨边上一处印子搓了搓,小婉才明白这红痕真是咬出来的。
她霎时倒吸了口凉气,压低声音:“姑娘,你同姑爷闹别扭了?”
顾芷柔红着脸摇摇头。
小婉见了,声音却大了一分:“那他为何咬你?”
顾芷柔听着小丫头傻乎乎地说着这虎狼之词,想要去捂她的嘴,却已是来不及了。
萧珩坐在内室软榻上,听见小丫头如此问了一句,只差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半晌之后却觉得有趣。她面皮那般薄,这会儿又该红了脸了吧。这般想着,他却笑着摇了摇头。
顾芷柔坐到桶中,皱着眉头低声警告一旁的小婉不要再乱说话,小丫头无辜得很,实在不知道自己何处说错了。
半晌过后,顾芷柔从净室中出来,坐在镜前绞着头发,她借着镜子偷瞥软垫上悠闲地喝着茶的男人,桃花眼中满是羞恼。
婆子们又进门将浴汤换好,萧珩起身便往净室里走去,他此行到军中多有不便,身边并未带着王府内侍,一路上,他都是自己伺候着自己,如今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转头朝着还在绞头发的顾芷柔说了句:“我方才伺候娘子都累了,现下不若换娘子伺候我沐浴吧。”
换水的下人才将将把门关好,如今他话说得这般大声,一句下人听见会如何看她?她只转过身怒嗔他一眼。
萧珩只笑笑,明白这又是她脸皮薄闹的。
顾芷柔没等他沐浴完出来就赶紧将小婉赶出去,爬到床榻上安歇。是以,萧珩沐浴完绞完发,只望见床榻上的小妻子睡得已十分沉了。
无奈笑笑,他只轻掀被角,将她拥到怀中。
次日,天才刚亮,顾芷柔悠悠转醒,身旁哪里还有高大男人的身影。
床头的小几上,一个十分可爱的兔子纸镇下压着个纸笺,上面是他苍劲有力的字迹:“军中有事,戌时归,勿念。”
算来,这是他这辈子给自己写的第一条纸笺,顾芷柔心中微动,却是将纸笺捂在心口,自言自语娇嗔一声:“谁念着你了?”
话才说完,她才又忽然想起,明日便是分别之期。
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似是虫蚁啃咬,她从榻上爬起,慵慵懒懒地穿着衣裳,小婉却推门进来了。
许是没料到她醒的这般早,小婉只赶紧小跑着过去,帮她将穿了一半的衣服穿好,轻笑着说了句:“姑娘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姑爷一早天还没亮,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芙蓉糕和糖葫芦来,说是姑娘你想吃的。”
顾芷柔愕然片刻,随后才想起昨夜自己的梦来,梦里有祖母有阿娘,她也只有七八岁大,她肆无忌惮地在她们跟前撒娇耍赖,想要吃芙蓉糕和糖葫芦。
可自己的梦,他如何能够知道?只能是梦呓声被他听了去。
自己一句梦呓,他却当了真,在她还未醒时便给她寻来,她与他待得越久,越担心自己的性子会娇纵起来。
小婉伺候好她洗漱,才又将早膳抬上来,“早上就吃糖葫芦和芙蓉糕容易上火,姑娘先用些粥。”
“可我现在就想吃。”自顾芷柔阿娘去世后,她已许久没耍过小性子,如今却仗着他的放纵又拾起性子来。
小婉在一旁瞧着,却是无可奈何。
按着萧珩给自己留的纸条,她洗漱完便在软榻上靠着引枕等他回来,可等到戌时末,仍未见着他的身影。
望见她摇头晃脑地保持清醒,又知道她不会听劝,小婉只在一旁静静陪她等着。
终于,戌时刚过,顾芷柔才望见身披黑色披风的男人推开房门进来。愣怔了好一会儿,她站起身去迎他。
他却皱着眉头歉疚地笑笑:“明日就要启程,军中事务繁多,是我食言了。”
原先是怕她生气,他才先开口认错,却见着跟前只到他肩膀的她温柔地笑着摇头,还伸过手来想接过他脱下的披风。
如今入了秋,北地寒凉,晚归身上沾上了夜露,怕她被寒气所侵,他只自己将披风搁到一旁的架子上,半点儿沾手的机会都没给她。
将披风放好,又将手洗净,萧珩才亲昵地将她拥到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