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江与赵长夏的平静日子还没过多久, 便又生出枝节,而起因还在赵长夏:
开春,胡惟务遣了家中的仆役来找赵长夏拿去年冬天便已经订购的西瓜种子, 他们来到的时候, 赵长夏正在田里弄半自动灌溉装置。
之所以还只是半自动, 那是因为没有发电机、蓄电池的情况下, 她也无法制造控制器、实现无线通信等,所以只能用从流动市场那儿买来的超级筒车, 搭建一套以超级筒车的自动提水功能为核心的半自动灌溉装置。
一般的筒车需要在水流湍急处,通过水力转动,以达到提水的作用。而超级筒车则不必安装在水流湍急处, 且能24小时不间断地提水,大大地提高了提水的效率。
赵长夏架起了输水的管道,这样,超级筒车提取的水就能从管道输送到每一块田里了。
赵郎中,小的是胡家的仆从,是奉我家阿郎的命来取寒瓜种子的。一个精瘦的男子来到赵长夏的身旁, 小心翼翼地道。
赵长夏停下手中的活,看了他一眼,又看见他身后的中年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心生不悦,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是胡家的佃农,刚租了胡家的十亩田,是阿郎让他随我一同来取种子的。精瘦男子说完, 回头撞了撞那中年男人的手臂,让他别乱看。
中年男人果然低下了头去,讷讷地叫了声:赵郎中。
赵长夏招来一个雇工:带他们回去领寒瓜种子。
是, 阿郎。
精瘦男子向赵长夏道了谢,便跟上了曲家的雇工。中年男人频频回头看赵长夏,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等拿了寒瓜种子,精瘦男子领着中年男人离开,路过赵长夏干活的地方时,那中年男人忍不住问:你说,那就是曲家大娘子的赘婿、户部郎中赵长夏?
是啊!精瘦男子点点头,又提醒他,阿郎跟赵郎中是姻亲,关系又亲近,赘婿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这怎么可能?!中年男人喃喃自语。
什么怎么可能?我告诉你,就有可能!你可别小瞧这赵郎中,他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赘婿,短短数年便被官家赐进士出身,官拜从五品散朝大夫,领户部郎中一职,分司南京你以为有几人能办到?
中年男人目瞪口呆,良久才回过神:我初来乍到,对鹄山乡发生的事确实不了解。你们能再跟我说一说吗?
精瘦男子将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八卦告诉了他:,现在大家想要寒瓜种子,那必须从他这儿买。要不然,阿郎怎么会让我们过来呢?
中年男人的关注点却有些奇怪,他问:他们的孩子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
不是十月怀胎生下来,还能是怎么生下来的?
中年男人没再说话,只是目光里闪着诡异的光芒。
几日后,曲清江从胡家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马车上塞了一张纸条。
曲清江一开始没当一回事,直到她展开纸,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不想泄密给五千钱。
曲清江的心一紧,眉头微蹙,立马喊停了车夫: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曲清江问车夫及婢女:在我去见雨娘子时,可有人接近这马车?
婢女一直陪在曲清江的身边,她自然不知道,车夫道:小的中间去打水喂马,所以走开了一会儿,除此之外,并无人靠近马车。大娘子,怎么了?
曲清江手心攥着那张纸,过了会儿,道:没什么,回去吧!
赵长夏并不在家,曲清江回到了家也没个商量的人,便看着这张纸兀自琢磨:
首先放纸条的人文化水平不高,因为错字多,字写得也丑。那么可以排除胡惟务与曲嘉雨,之所以不考虑胡家之外的人,那是因为胡家周围都是一些普通的农户,没有多少人家是有纸张的,而且还是造账册专用的库钞纸。能用得起这种纸的,家底必定殷实。
所以写这张纸的人是个能接触到胡家的纸笔的人。胡家除了胡惟务与曲嘉雨夫妻之外,就只有胡家的下人、佃户符合这个条件了。随着胡惟务的家业越来越多,生活水平提高,他是越来越少下地干活了,所以他会将名下的田地租佃出去。
其次,对方说知道你们的秘密,这个你们并没有指特定的人,但有可能是指她跟六月。如果是指她跟六月的秘密,那么八成是知道六月的身世,也知道她们皆为女子,之所以成亲,不过是假凤虚凰。
可是六月的男子之身,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怀疑过了,所以在这几个前提之下,对方必然是刚来鹄山乡没多久,又有可能以前跟六月认识
当然,这个你们也有可能指的是别人,但她偏向于自己一开始的推测。
将这些推测串在一起,那么写这张纸来威胁她们的人的范围就可以缩小了。
胡家的下人和佃户虽然有十来个人,但新来的却没有几个。曲清江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确定三个人,这三人都是胡家新的佃户,他们或是别的县城来的,或是之前跟人欠了租佃文书,但是已经过期的佃农。
赵长夏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曲清江正对着一张写了三个人的姓名的纸张沉思,她凑过去看了眼,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张铁牛、秦仲、廖宇贤,这三个是什么人?
曲清江看见她回来,心中大感安定。她将她收到的纸条拿给赵长夏看,又跟她说了自己的推断,最后问:我们该怎么做?
赵长夏垂眸:什么都不用做。
嗯?曲清江不解地看着她。
事到如今,还会怀疑我的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就算对方掌握了什么证据,可我也不怕验身,所以不用管他。
曲清江突然想到,她们之间的秘密,又何止赵长夏的身份这一件!
那会不会是小木头的身世?
这倒是有可能,只是就算爆出小木头是我们收养的,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打击。
曲清江想了想,突然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是我们初见时,你杀了人的事?
赵长夏顿住了。
事情发生得太久远了,她都有些忘记了。
对方若是知道这事,必不会现在才来威胁我们。赵长夏拿起写着那三个名字的纸张,安抚曲清江,那件事就让我们深深地埋藏起来吧,娘子往后也不必再提了。
赵长夏知道当初这件事给曲清江留下的心理阴影,所以除了口头上的安抚之外,她准备采取措施,进一步打消曲清江的忧虑。
赵长夏将她拥入怀:这件事交给我去查吧,娘子就当不知道这件事,等对方发现我们不接招后,迟早会沉不住气,主动出来。
曲清江重重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但你行事也得小心,别留下什么把柄。
曲清江按照赵长夏所说的那般,只当没看见这张纸条,也不知道这事。
而对方兴许是发觉自己当初写的内容并没有挑明,无法引起她们的恐慌后,便趁曲清江再度到胡家教曲嘉雨异色绣的时候,在马车里塞了第二张纸条。曲清江为了给这人再度出手的机会,特意支开了马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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