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林重真的好爱他。
陈路生心头酸涩,苦笑一声。
手机里没什么东西,软件没有几个,相册里除了屏保那张照片以外,没别的。
指尖轻落,陈路生点开了聊天软件,这个账号林重早已经不用了,但里面的聊天记录都还在。
路生这个备注被置顶。
他点进去,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三年前——林重问他今天去他那吗。
往上翻,今天过来吗?明天降温,记得多添件衣服。过来吗?我带了两把伞,到时候分你一把……话交替着出现,林重几乎每天都会问他过不过去,他从未回过。
他发给林重的只有去哪哪哪的命令和转账。
陈路生不厌其烦地继续往上翻,翻过四年的单调、重复与冰冷,终于,他看到了聊天框里如分水岭般的一段对话。
林重说,我们分手吧。
他的回应在第二天的中午——我今天晚上回去吃。
多荒唐的对话,可林重后来确实回来了,什么也没说,做了一桌子菜。
越过这道分水岭,再往上是满屏的绿色,全是林重发的。
他好像什么事都要跟陈路生分享,路边野狗打架,今天听了谁谁谁的八卦,打暑假工被人刁难了,在路边捡到一个钢镚……
话永远说不完一样。
陈路生向后深靠,把手机亮度调高,一条条仔仔细细地读。
他以前看过这些吗,大抵从未看过吧,后来也看不到了,那个账号登录来退出去的,早没了以前的聊天记录。
划了好久,终于看到了他的回应,他转给林重一万块钱。
林重给他退了回去。
他说,我不累的,没事。
后面加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陈路生的心一下变得沉甸甸的,那个时候的林重可真傻。
陈路生继续往上翻着,车窗外星光斗转,不知过去多久,他翻到了最顶部。
最开始的问好——你好啊,男朋友。
结束了。
然而又没有结束。
因为陈路生在退出这个聊天框后,发现下面紧挨着的是他另一个账号。
备注是小熊饼干,和陈路生这个名字一点关系也没有,倒是被陈路生忽略了,若不是认出了头像,他就差点错过了。
这个账号被监视着,最开始陈路生确实是用这个账号加的林重,后来他们交往,陈路生偷偷开了另一个账号,加了林重,这个账号上就把林重删了。
可林重没有删这个账号。
最后一条显示在主页上的消息是再见,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点进去,才看见发送日期。
是四天前。
上面一条同样是四天前发的,与最后一条只相隔几分钟。
内容是,陈路生,我终于可以不爱你了。
都发送失败,后面坠着红色的感叹号。
消息是四天前发的,快递是四天前寄的,而四天前,他和林重一起抽烟,他之后坐上了飞机。
陈路生脑子里是乱的,强烈的心悸令他感觉全身冰冷,血液仿佛冻结般,手机脱了手,掉了下去,猛的一下,窒息感攫住他,他去摸自己的手机,手颤抖得厉害,根本拿不住,他自己的手机也脱落,掉在了脚边,他弯腰去捡,下腰时眼前突然一片发黑,他的身体前倾,栽了下去。
身体卡在座椅与前座椅背之间,无法动弹好久,许久后,人才缓过来力气,他捡起手机,找最新的航班,然而夜里没有飞回去的航班。
最早的是在明天上午。
他又去搜从这到林重那的驾车路线,最近路线十个小时,然而有一段路线突发泥石流封锁了,只能选择另外一条路线绕路,时长大概十三个小时。
又去搜中转,搜高铁火车客车,这些他以前从没考虑过的交通方式。
中转花费时间更多,高铁没有,客车也没有晚上的,只有火车有一趟,三十五分钟后发车,明天上午能到,全程十个小时,但连坐票都没了,只有无座票。
他买了一张无座票,跟助理说了一声后,自己开车去了火车站。
到时已离发车时间没多久了,他顺利检票上车,全身没有别的行李,仅有两部手机,和口袋里没舍得抽完的那半截烟。
十个小时的时长漫长又难熬,车厢里嘈杂混乱拥挤,什么难闻的味道都有,陈路生在两个车厢之间的连接处找到了个落脚之地,他对面一个大学生坐在地上,盘腿靠着行李箱睡着了,那单薄的身形与林重有几分相像,肩膀一样的削瘦。
林重离开北京时是不是也买的这辆火车的票,是不是也是无座票,陈路生不禁想。
那个时候的林重是不是也席地而坐,靠着行李箱,困得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