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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那个刘表妹显然就是对宋随有意思,邀请她去参加什么宴会,其实就是想打听宋随的事情吧。
谈话间,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雁雁,还没睡呢?”梁昭从门口探了探头。
梁雁见状起身,“爹,我正准备睡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爹今日给你带了个东西回来。”
梁昭递过来一张帖子。
梁雁好奇地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梁昭满眼希冀地看向她,“这是刘家明日赏梅宴的帖子。你成日闷在府里,想来无聊,不如去参加些宴会,交些朋友?”
刘家是书香门第,世代在朝中为官。
不过祖上虽有荣耀,到了刘裕显这一代时,人丁单薄凋零,族中入仕子弟更是只有刘裕显和刘裕隐兄弟俩。
刘裕显前头本是个芝麻大点的七品小官,恰逢前朝政权更迭,跟了长公主一派助新帝在夺嫡路上杀出重围。
新帝上位后,刘家一族便渐渐如日中天,有重回过往繁荣之迹。
如今举办赏梅宴的刘宅,便是新帝赐的。
传闻刘裕显极爱梅花,刘家起势后,各路官员时不时往这一边送些珍奇稀罕的梅花。
刘裕显为此特意打理了一大片花园来种植这些梅花。
每每冬日,刘家的梅花园便成了上京城中的一道独特风景。
后来刘莹雪到了要出阁的年纪,刘裕显便借着梅花宴的名头,邀请年轻世家的小姐公子前来相看。
午后,天色灰蒙,干燥的冷风从巷子里穿行而过,路上有堆积的落叶,马车行驶而过时,便打着卷儿荡开。
车辆停在刘府大门前,门口有丫环穿着新袄,立在一旁收取请帖。
梁昭将梁雁放下来,叮嘱道:“爹爹都打听过了,今日来的都是与你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小姐。
刘尚书家的女儿听说更是知书达理,素有才女之名,你不要拘谨,多走动走动,与大家混个脸熟。等晚些时候爹爹事情办完了,便来接你。”
梁雁知晓他千方百计让自己来参加这梅花宴多半是为了日后好为自己相看人家。
墨县地方小,与她年龄相仿、家境过得去,人品又相当的男子几乎寻不着,所以她的婚事便一直耽搁着。
梁雁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了,爹安心去办事吧。”
两人道别后,她领着盈双走进刘府。
尚书家的府邸修得的确气派,朱红色的牌匾,上头的题字遒劲有力,门旁一左一右立着两道石狮子,气势恢宏。
梁雁顺着门口的青阶而上,将手里的帖子递了出去。
丫环收了帖子,翻开瞧了瞧,又偷偷打量了两人一眼,这才笑着将人引了进去。
许是人手不够,她们并未领着人入席,只是指了指前面的小径,叫两人沿着小路往里走。
梁雁与盈双信步往前,府里头的布置精细雅致,松柏落雪,青砖含光。
院中布置有假山鱼塘,小径错落,横纵交替,没人领着,两人绕来绕去的便迷了路。
“小姐,我们该不会是走错了吧,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
“是不太对,我们往前看看,找个人问问路。”
两人走到一处院落厅堂前,梁雁在厅堂外环顾了一圈,并未见着什么人。
于是又退出来,绕着墙根,往前头有人声的地方走去。
拐角僻静处有座小屋,窗扇被叉竿撑起,开了一道小缝。
她似乎听见里头隐隐有翻书的声音,于是抬手轻抵着那块窗扇,往上又撑开一小片。
屋子里只摆放着一张书桌,四面的墙上摞满了书。
书桌前是个年轻的公子,正半伏在桌面上提着笔抄录着什么。
那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素面直裰,头发高高束起,一丝不苟地挽在发冠里。
抄书时表情专注认真,并未注意到梁雁打量的目光。
梁雁见状敲了敲窗沿,那人闻声才抬起头朝窗边望过来。
她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面容如玉,眉眼深邃却拢着淡淡愁绪,不经意的一抬眼好似微风吹皱湖面,泛起波澜。
他放下手中的笔,动作温雅,语气柔缓:“姑娘有何事?”
一举一动,像画一样。
梁雁扶着窗扇,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我是今日来参加赏梅宴的,前院没有人,我就找到这儿来了。我想问问,你可知道宴席该往哪里走?”
“姑娘稍等。”
他从房里出来,梁雁见状跟上去,见他随手将门关上,“我正好要去取个东西,我带姑娘去吧。”
梁雁笑着点头,“麻烦公子了。”
“这几日天气冷,刘府的梅花已开了大半”,两人一边往前走,路过厨房时,梁雁听人喊了他一声“韩修撰”。
韩明见她面露疑惑,便开口介绍道:“我是翰林院的修撰,名唤韩明。今日赏梅,按
', ' ')('照惯例,宴席前要开办一段诗会。
刘尚书请了我的老师辜清章来主持,不过老师今日有事,便由我替他来。”
“我叫梁雁。”梁雁抬手指了指自己。
动作间,衣领上的两团白绒毛被风吹起,扬到她下巴上,还没等她伸手摘下,又翻了个面,直直盖到了眼睛上。
一只手擦过她的发顶,毛领被掀开。
头顶传来韩明的声音,清润盈耳,“梁雁姑娘,走里边吧。”
他往后退了半步,让出位置来,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那模样落在梁雁眼里,好似拨开碎雪,得见晨光。
“谢谢。”梁雁靠着墙根走了一步,等她站好了,他才跟上来,两人继续往宴席的方向走去。
只是这一回,再也没什么风了。
设宴之处在梅园的倚梅亭,那亭子修得宽敞阔气,其实更像间四面无墙的屋子。
天气严寒,在院中赏梅的确雅兴,但总归是有些冷的。
于是刘家便将席位设在亭中,四面用厚帐围起,里头生起炭火。
公子小姐们隔着幔帐,闻着梅香,看着亭外影影绰绰的梅花花影,在里头吟诗作对,这便是所谓的赏梅了。
韩明领着梁雁在椅梅亭外停下,“梁姑娘,宴席处到了。诗会尚未开始,我还需要去准备些东西,就不送你进去了。”
梁雁朝他略一福身:“今日多谢了,韩修撰去忙吧。”
韩明走后,梁雁走上两三级台阶,进了椅梅亭。
她来的算早,里头三三两两坐了些人,都是结伴而来,有说有笑。她沿着幔帐往里,找了个僻静的靠边窗的角落坐下。
她是个生面孔,虽然极力低调着了,但仍是有一些目光落在她身上。
在墨县时,从未有过这样的场面,她难免有些局促,于是转过头看向外头,假装赏起梅来。
她坐的这处是角落,没有幔子围过来,只有扇窗子,窗子大开着,显着外头的景色。
梅花枝条苍劲,舒展聚拢各有姿态。
点点白梅萦绕枝头,幽幽冷香沁人心脾,有风吹起时,花蕊便轻颤,添上几分俏皮。
“梁小姐来了,听闻你从小在墨县长大,初来上京想必有诸多不便之处,我昨日给你帖子时还担心你怕生不愿来呢。”
梁雁闻声回头,一位身着海棠红银纹绣花长裙的姑娘立在身后。
那女子临窗而立,身量高挑,腰肢纤细,繁复的群裾层叠着散开,眉目间颜色妍丽,红唇轻启,倒是好似朵俏丽海棠。
是刘莹雪。
昨日听父亲说过,刘莹雪是刘尚书家的小女儿,她出生那几年,正是刘家渐渐恢复繁荣的时候。
因此刘裕显对这个女儿从小极尽珍重爱护,吃穿用度样样都是好的。
刘莹雪本人也算的上冰雪聪明,十岁便能作画吟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素有上京‘第一才女’的美名。
梁雁起身,笑着回道:“多谢刘小姐相邀。”
“莹雪姐姐,你说的墨县是那个年便闹一次饥荒的穷乡下么?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能来参加这赏梅宴了?”
刘莹雪身边还站了个姑娘,圆脸丹凤眼,说话时声音尖利,有些刺耳。
看向梁雁的眼神也呆着些明晃晃的嫌弃,好似与她这样的人一同参加宴席玷污了她的身份似的。
“敏敏,休要胡言乱语”,虽是斥责,可刘莹雪脸上始终挂着笑,“这位是工部谢侍郎家的小姐谢敏敏,我这位妹妹心直口快,梁小姐勿要见怪。”
梁雁挑眉,恬淡的脸上涌现出一股张扬意气,“谢小姐有所不知,墨县闹饥荒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陛下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各有所依,日子早就好了起来。
诸位桌上的云前茶,便是产自墨县。谢小姐久居深闺,不知晓这些民生事计,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日后在外还是谨言慎行些,免得这话传岔了,旁人以为你对陛下有什么误解呢。”
梁雁长得恬静乖纯,不谙世事的模样,安静坐着时眉眼柔和,透着些书卷气,于是给人一种软性子好拿捏的错觉。
但没曾想却是个不肯吃亏的。
谢敏敏有个侍郎爹爹,兄长在翰林院,弟弟在兵马司,谢家背后又靠着长公主,自是骄纵惯了,一副无法无天不容置喙的刁蛮性子,她上前一步,厉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大有梁雁再不服软便要动手的意思。
怕两人在这将事情闹大了,刘莹雪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嘴上说着不要动气,可人却好端端地站着,丝毫没有要动手拦一拦的意思。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道好似看热闹的声音高调地插进来:“哟,谢敏敏,说不过人家还想动手啊。脑袋空空,蠢笨无能,就你这样的,即便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进了宫,陛下也瞧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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