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峰的剑锋一歪,这一套剑法最精髓的一招劈山倒海,顿时成了弱柳扶风,擦着旁边的新叶而过。
新叶,分毫未损。
沈依瑶:……
她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怎么破。
陈宇峰丝毫没有被人瞧见失误的羞赧,挽了个凌云剑花,剑未入鞘,反而直指沈依瑶:
“在下庐陵陈氏陈宇峰,请沈姑娘赐教!”
这陈宇峰明显来者不善,意图挑衅。但发挥成这样,她身为炮灰要怎么样才能让对方得手…?!
难,太难了。
沈依瑶皱眉。
陈宇峰顿时洋洋得意,以为沈依瑶怯战:“沈姑娘,你可是不敢与我相比?”
沈依瑶看了看树梢上稳稳当当的苍翠:不敢,当真不敢。
要她给这样水平的家伙送经验值,真的是为难她。
陈宇峰不知沈依瑶心中所想,唯见她垂眉不语,以为她当真怕了。
庐陵陈氏子弟的修养还在,陈宇峰终是收了剑,轻咳一声:“沈姑娘,我陈宇峰无意为难你。世人皆知,我庐陵陈氏,剑术一绝。姑娘出身楼善沈家,对术法更为精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沈姑娘不愿与我比剑术,又何必去跟医修比术法?!”
跟医修比术法……?
——果真是来找场子的啊!
果然,炮灰女配的剧情终于来了是吗?!
得罪主角团而被打脸的情节终于出现了?
不过,炮灰被打脸的时候,主角团里总该有人在吧…?
沈依瑶不接陈宇峰话茬,浅浅扫视一圈。
那庭中的金丸枇杷树下,隐隐有人影。
墨色的发带几乎与金丸枇杷婆娑的树影融为一体。
——季淮玷。
很好,主角团也有人在;打脸人也就绪,问题来了:她该如何放水,才能在维持好人设的情况下,满足主角团的爽点预期……?
沈依瑶盯着金丸枇杷树,深思。
陈宇峰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足够低了。
顾及楼善沈氏的面子,对沈依瑶这样自以为是的大小姐把道理都碾碎了,掰开来讲给她听,然而,对方却、却在看着金丸枇杷树走神……?!
简直完全不把他这个庐陵陈氏继承人放在眼里!
这沈依瑶再怎么厉害,是嫡出,但终究是个女的,若是楼善沈氏想要她继承家业,又怎么会让她与季家联姻?
陈宇峰自觉已经摸透沈家的态度,再看沈依瑶时,表面的客气都淡了几分:“沈姑娘,我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嗯。”
陈宇峰久久等不到沈依瑶的后话,耐心告罄:“沈姑娘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嗯……?”
陈宇峰一字一顿:“正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沈姑娘不应该凭借自己出身楼善沈氏而获得的修为能力,与一名从不与人相争的医修比试。这是恃强凌弱,非修者所为!沈姑娘应该向小栀师妹道歉!”
来了,找场子的台词来了!
沈依瑶一震,终于有了几分剧情之力虽迟但到的感觉,忙调整状态,双眉一挑。
右手一抬,腰间别着的剑顿时飞出,乖巧地躺上沈依瑶的掌心。
沈依瑶握住手中的软剑。手腕一翻,剑身发出一阵清鸣。
金丸枇杷树下,季淮玷终于从阴翳之中踱了出来。
倚着稍远处的树干,看了过来。
很好。
对手就位,“观众”就位,她要发挥真正的实(演)力(技)了!
沈依瑶目光炯炯,当真一副被激怒的模样:“还以为我楼善沈氏怕你不成?!比就比!——”
陈宇峰被激怒:“那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但他还记得自己所言,不愿在明面上占对方便宜,稍一沉吟,道:“我以男子之躯,若是与你比试那花费力气的招式,那是恃强凌弱。不如这样,我们只比灵活度与巧劲儿。”
他自认为已经作出巨大的让步,洋洋得意地冲沈依瑶挑眉。
沈依瑶点头应下。
陈宇峰:“既然沈小姐也同意,那不如就比个简单的,以剑为笔,以剑招为势,以这昭节芭蕉的叶为纸,蒙眼写上几句,如何?”
大概是她答应得太过痛快,陈宇峰提比试规则时,又加了几分难度。
沈依瑶无所谓:“可以。但还需要个见证者——就他吧。”
陈宇峰以为沈依瑶会选自己的侍女,没想到沈依瑶指向那金丸枇杷树。
树下,一人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陈宇峰眯眼,可算看清:“……季淮玷?”
季淮玷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陈宇峰面露不屑,但权衡之下:“……好吧,就他。淮玷师兄,过来吧。”
连个请字都未用。
沈依瑶摩挲着价值连城的佩剑,心中有了计较。
***
季淮玷本不欲掺和其中,只想隔岸观火,但被发现,也只好入局。
在季家,目前,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作为判决者,摘取两篇昭节芭蕉叶,交予两人,又盯着两人以黑带覆目。
比试开始。
陈宇峰本就是剑修,大概这也是他曾经修行练剑的方式,但见他一招白鹤亮翅为起势,很快,剑光如陨星,在昭节芭蕉的叶上落下横平竖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