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猛地拉开格窗,豆大点的烛光已被风扑灭,她两眼先是黑了下,等定睛再看,却是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
大、殿下?
屋檐下的男子穿着件墨绿水纬罗道袍,头发微有凌乱,眼眸黑润,颀长身姿,如今笑起来,月书看得直呼男狐狸精来了。
宋希庭这夜趁人都睡着了偷偷摸摸爬出来,谁知等他的第二句是这个,当下一巴掌盖在她脑壳上。
月书反手还击,被人抓住腕子又对着脑壳敲了三下。
他还说:一天不见,脑子就堵住了。
这声音带着笑,她一听就恼火,重重放下烛台,朝外左顾右看,压着声骂道:你这是吃了熊心豹胆了?就不怕被人发现?!
宋希庭手搭在窗棂上,想了想,摇头:只消掌事不知即可。
你这么怕她?
宋希庭噗呲一声笑了,另一只手也搭上窗棂,反问道:你嫌看门这活儿太舒坦了,要她给你赶到厨房烧火洗碗还是濯衣房里洗脏衣服?
月书学他,哈哈笑了声,却是趁其不备猛地关窗。
对着窗格子,宋希庭冷了脸。
屋里面人说:我要睡觉。
屋门外,月光静悄悄的,洒在身上,像一层细细的小雪。
神色冷淡的青年抖落一身如水月色,酝酿过后,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门。寂静夜里,嘭一声响,又吓得月书一跳。
她才脱下披的衣裳,趿着鞋坐在稻草床边沿,呆望了几秒后猛地反应过来,四下寻找防身工具。
你、你别冲动。略显慌乱的少女抱着木枕,努力解释,我才洗完澡,要穿几件衣裳,不方便开窗。
阴沉沉的青年坐在外间的凳子上,并没有出去的意思,黑暗里,那一道目光仿佛是把无形中的刀子,落在身上,滋味极不好受。
怎么不换衣裳了?
月书抓着领口,商量道:你出去一会会,我马上就好。
宋希庭掸了掸袖子,转了个面,声音淡淡:就这样。
月书见他是铁了心要待在里面,默了片刻,小心去柜子里取干净外衫。
背后衣料摩擦声音细微,外间端坐的青年背脊挺直,砖石地上都是溅出来的水,空气里隐隐还有澡豆的气味。他垂着眼眸,四周像变得格外的安静。
月书绾头发,听到宋希庭的催促,她咬着木梳,慢慢悠悠绑发带。隔着几步距离,宋希庭微微偏过头,忽而道:
磨磨蹭蹭,我帮你。
不不不,好了好了。
月书三下五除二绑了个结,生怕他动手。
隐在黑暗中的青年斜倚着桌沿,问道: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秉烛。
里间燃起一盏灯,暖蓬蓬的橘光照亮她一张微笑的脸,月书随后吐出另两个字。
夜谈。
她坐在桌子上,拍拍案,笑脸对人,不失礼貌道:难为殿下大半夜过来,奴婢洗耳恭听。
宋希庭缓缓道:我怎么觉得你阴阳怪气,并非是要洗耳恭听。
月书:哪里的话!
他指着心口,直言道:你心里的话。
心里指不定骂我是出跳的贼精,横行的螃蟹,拿鸡毛掸子做令箭的小人。
是不是?
月书委屈:你非要这样说,我哪里想过。
宋希庭:
他气得又笑了一下,不欲与她争辩,起身走到门边说道:出来。
月书跟着他,朗月之下清风徐徐,杨柳疏柔月淡淡,两个人出了后门,走在长长的后巷上。
影子并肩,一身墨绿衣衫的青年袖着手,跟她说起一个地方。
城隍庙?
为什么要去城隍庙?
月书跟在他屁.股后面,宋希庭忽然停住,在她撞上之前转了个身。
对上她疑惑的眼眸,清隽的男子微微挑眉,把她扯到前面。
带路,去四喜街。
月书怔了怔,脑海里似乎想到了一个破败庙宇的轮廓,她今日去买肉时隐约路过。只是没等她细想,脑袋瓜子被人重重拍了两下。
请带路。
月书瞪着他,眼神渐渐阴鸷,宋希庭并不躲闪,一双剪水眸子定定瞧着她,俯身道:现在回神了?整日脑子里都想什么,我方才叫你,却是半点回应没有。
刚才狗叫我了?
宋希庭眨了下眼,眼神也渐沉,两个人之间气氛一度胶着。
月书才不惯着他,踢他一脚立马跑,嘴里道:没有狗叫,那就是我听错了。
听错了跑什么?
月书:送您上路,可不能耽误了。
你
他以下犯上四个字没说出口,人都快跑出巷口了。
听到身后脚步声不断靠近,月书回头吐了吐舌头,小声骂了他一句,不知宋希庭是不是听见了,当下脸色更难看。
但没跑多久,他便气喘吁吁,原来这些日子床上躺的多,他乍一下还追不过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