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决
定回去?”
“嗯。”
“好吧,”叹了一口气,罗嘉生不无遗憾,“如果你坚持的话,路上小心
点,最近很乱。”
“我会小心的。”
“要不要先让我写信跟他说一声,让他来接你?”
“不要,”男孩连忙拒绝,淡然一笑,“我只是一个下人,何必惊动他呢,
我自己会回去的,也许还会回来……我喜欢这儿。”
“哦?”罗嘉生皱眉,他不太能了解对方的想法:“那你何必要回去?
坚持的话他不会逼你,我敢肯定。”
“我知道……”男孩低头,然后抬起脸,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无意中和想
念的人靠近,一如从未离开过似的自然,“我想回去,很想。但如果他不要我的
话,我会回来,我不适合那里的,阿三也不适合,我们始终是山里的人,适合这
儿。”他喃喃地说,声音低微,不知是说于谁听。
“好吧,你几时动身?”罗嘉生明白,情账只能让他们自己去算清楚,外
人操不得心。
“明天。”
☆☆☆晨曦如薄雾
般弥漫,阳光透过窗纱,半遮半掩地偷窥房内的风景。
冯宣仁凝视着床上人优雅的睡姿,俯下身体,在她颊上印一个轻柔的早安
吻,对方抖动长长的睫毛,睁开慵懒的双目,还他一个羞涩而动人的笑容:“该
起床了吧……”
“想睡的话就睡个够。”冯宣仁吻着她的眼睛,使美目阖起,嘴角边抿着
丝甜蜜的笑容再次坠入梦乡。
披上衣袍,关门离去。
走廊昏暗,清涩的空气冷冷地吸入肺腔,竟能牵起疼痛,抚摸着胸膛处的
伤口也不无庆幸,若不是它,他昨晚就不知道如何跟床上的人解释自己的无端败
兴,想到此处,不由摸着下巴无声苦笑,幸亏是大家闺秀毫无经验,尚能搪塞过
去,如果碰到那些个风月老手,非得扫了冯二少的一世威名不可。
到底怎么回事?背抵着墙,让疼痛隐下去,回忆还停留在昨晚那一刹的失
魂落魄,古怪得很。
楼梯下面已经有动静,想是已经有人早起了。冯二少走到楼梯口:“阿三,
给我送杯茶到书房。”
“哦,少爷,需要报纸吗?已经送来了。”略为迟缓,楼下人终于沉声应
对。
“好。”打着哈欠推开书房的门,却未停留三秒,人被无名的咒言定住不
知动弹,片刻后转身大步流星向楼梯冲去。心里难免疑惑,听错?一定是听错了!
脚步却止不下来,急迫似心情。
客厅里早无人踪,一叠报纸静寂地躺在桌上,有微风过,揭起报纸的边角
晃动,如此平淡。
怎么会是他?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冯二少摇头自嘲,踱到桌边拿起报
纸一张张地翻着,静不下心来,烦躁地捏在手里悉悉唆唆地凌乱着。
门口微声。
“少爷……”有人低唤他,手里的托盘上端着一杯热气氤氲的茶,站在厨
房入口的一片阴暗中,只瞧见闪烁着的目光,轻盈如一泓熟悉的清泉柔软地滑过
心头。
名字是能脱口而出的,只是在此时把它吐出嘴却是分外的艰涩,冯二少总
算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眼前的人他绝对不会再认错。
只是猛然间,不知如何相对……彼此怔怔,忘却语言。
阿诚把手中的杯子抬到手酸,不得不靠近咫尺的桌子,把杯子放下,鼓足
勇气回视着对方那震惊下的灼灼目光。
他把杯子又拿起,举到冯宣仁面前。
“少爷,我回来了。”
白色的汽雾迷蒙了冯二少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手臂抬起,没有接杯子,
一把握住举杯的手往下一按,杯子“哐啷——”跌在桌面上,淌了一桌热气腾腾
芳香四溢的茶水。没有人被灼伤,两人的动作却为之停顿,被握住的窘促的手想
挣脱,只是力不从心,被往前一扯一拉,连着整个人被拥搂进怀里,紧紧地怀抱,
几乎要使人窒息……
认命的阿诚闭起双目,晕眩在这温暖的怀抱里,一颗由于忐忑不安而无法
入眠疲惫不堪的心被挤得发疼发烫终被燃烧起来。
如果这样能燃烧殆尽,也好!
眼眶也热烫,水汽在里面蔓延,他咬着嘴唇克制,脑海里一片轰然,所有
的委屈在此时灰飞烟灭,只剩下耳边人的喃喃而语:“真的是你,终于来了,你
终于来了……”
“是的,少爷。”语气竭力放平静:回来是等着你再次送走我的一天。他
不无悲哀地想,如果幸福就是这样被拥着的话,他必须要承受拥抱远离的一天及
随之而来的绝望。他怎么会不明白,拥抱终不会天长地久。
“阿诚……”低沉厚重的魔音冲破了所有记忆的闸门,本来就何其脆弱,
经不起这一声的叫唤,让两年积存的思念和不安,绝望和挣扎像洪荒之水冲破心
的防线一起堵在压抑的喉头,呼之欲出,死死地与自己抗争,两年的封锁原来只
等候这一时刻,听来未免可悲,却又死心踏地。
相拥,寂默着,终于有人声从街外传来,微弱的却是触耳,提醒他们这个
世界一切照旧。
“昨夜到的吗?怎么不跟我说?”冯二少终于发现此时此地不适任情作祟,
他不舍地放开人,抚摸着对方短短的头发,半些恼怒半些不忍地问。
阿诚不语,勉强微笑:难道要我在你和少奶奶一张床上时跟你说吗?
仔细打量着这张熟悉即陌生的笑脸,冯宣仁发现眼前的人有说不清道不明
的变化。容貌比以前成熟了些,眉目之间的俊秀脱去稚气多一份沉静,漆黑的眼
瞳依旧不改仿佛能一望到底的明净,细看又是深不可测,身形拔长,以前敬畏的
仰视现已可俩俩对望,有一丝淡淡的压迫感从眸子中透出。
他似海,他几乎在他眼中溺毙。
“你的信……”阿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成一团的纸,“还给你。”
冯宣仁接过纸团,笑着问他:“相信吗?”
阿诚涨红了脸,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眼锋。
摊开纸团,淡黄的纸片上只有一句话:“留弟一用,以解相思。”
卑鄙,混账!阿诚早就在心中骂过千百遍,虽然他从没有相信过,而且见
了人,更是一句话也骂不出。
冯二少打量着手中的纸条,揉得满是折痕,看来收信人曾经相信过上面的
胡话。
“对不起。”他对他说。
阿诚惊讶地抬起头,难道上面的话成真了?
“我指的是两年前,送你走的事。”
心揪到生疼。
“少爷,不必道歉的,那件事。”阿诚阻止他的话语,他不敢听,也不给
自己有能和这位少爷平等的错觉。错觉往往醒得最快,比梦还快,他宁愿拥着一
个幸福的梦境,也不要一个根本是错误的感觉。两年状似平静的痛苦挣扎,足够
他认清许多事。
冯宣仁微怔。对方显然已经不是当初他送走的那个茫然无措的少年,明白
被伤害是成熟的催长剂。但他想解释,虽然这解释有点无力。
“哥……少爷。”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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